就有人问:“那哑女最后怎么样了?”
“死了呗,还能怎么样。”那人轻描淡写地说,“泡了三天三夜,听说是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泡大了,身上被河里的东西咬得血里呼啦的,瘆人。”
“那带着这小娘子跑的人呢?”
“唉,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个男的,在那姑娘被浸猪笼的时候,在那边也是嗷嗷的啊,十几个大老爷们都差点拉不住。后来那姑娘死了,他就上山去了,再也没下来过,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有人拆台:“看你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的,你是亲眼看着了还是咋地。”
“嗐,”八卦的人笑着摆手,“头天是去看热闹来着,后来这么多货带着,哪里耽误的起,后头都是听别人说的。”
“哈哈哈哈。”众人都笑话起了他。
“啊,他们好像是在说那个周家姑娘的事。”雪薇低声道。
老板娘将牛杂汤端了上来,邱静岁拿起勺子:“喝吧。”
卖花女的选择非但没有把她带向更好的未来,而且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了。
被那么多人活生生逼着浸水而死。当时她该多么痛苦、绝望,但是她所面对的世俗的力量太过强大,远不是她和猎户能抵抗得了的。
其实不该说是她的选择影响了她的命运,应该说是这个世道让她最终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邱静岁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回去后一连几天都沉默着一句话不说。
等启程后,两人坐在马车里的时候,陆司怀还问这事儿来着。
她用平淡的语气把事情说了,陆司怀说:“世事无常,你不必放在心上。”
“嗯。”邱静岁应了。
陆司怀盯着她看,邱静岁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问:“怎么了?”
“你不想回京城?”陆司怀问。
“啊?”邱静岁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下意识地想否认,但是想了想,却点头道,“嗯。”
“卫国公府在囿州有一处庄子,到时候会在那停留一旬。不能再晚了。”陆司怀话虽然没有说完,但邱静岁明白他的意思。
她没有拒绝:“好啊,以后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次启程之后,他们就很少再走走停停的了,但是路上一样遇见了不少事情。
途径一处城镇的时候,他们看见过一个天生对相面天赋异禀的少年被附近的百姓视若神明,从小就把他供奉在镇子里的宅院中,每日接受香火,为百姓相面。
段山因为好奇曾带她去看过,那个少年皮肤白皙,瞳色也是淡淡的,脾气温和,对谁都带着笑。
他的相术确实非常出众,连段山都承认远比当年的自己要高明,也因此来此处求卦的人非常多,那天段山他们排队排到天都快黑了才见到。
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邱静岁向来是不参与这些活动的,她在院子里远远地看,却不上前。
院子里除了来求卦的百姓之外,还有一对身形佝偻的夫妻,他俩就在院中伸着脖子往里看那少年,满脸都是思念。
邱静岁闲来无事去跟他们搭话,这才知道这两位形貌并不出众的中年夫妻竟然就是那个神相少年的亲生父母。
当初,因为生得了这样厉害的孩子,两人刚开始是很骄傲的,但是很快这份庆幸就变成了祸事。
镇上、县里、府城,官府、商贾、百姓以及其他三教九流全都把这件事当成了稀罕事,硬生生把一个乡野间的小娃娃捧成了神童。
名气大了,神童就不是夫妻俩的孩子了,他被县令夫妇收成了义子,养在身边,请名师教导,还要供人敬仰膜拜。
自小分开,常年分隔两地,神相少年估计也早就忘了自己的生身父母长什么样了。
他身边常年跟着的小厮和家丁,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地,将他保护了起来。
就连这亲生父母想见见儿子,都只能来这里远远看一眼。
到了时辰,那少年在随从的簇拥下离开回了县衙,他仍和善地对每一个向他打招呼的百姓回以微笑,包括他的父母。
但是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多说上一句话。
后来,经过另一个城镇的时候,邱静岁听说城里有家磨坊,主家有一对俏生生的双胞胎女儿,可就是因为出生的时辰差了那么一点,导致两女的八字天差地别。
那姐姐的八字极佳,最终嫁进了附近一户极有名的士绅家,而妹妹的八字却差的出人意料,只能嫁去乡村,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但是世事变化就是如此无常,嫁入富贵人家的姐姐,吃穿是不愁,但除了衣食住行之外,公婆刁难、丈夫折辱贬低,没有过过一天顺心的日子,今年才三十多岁,已经消瘦憔悴地不成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