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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狝的猎场在骊山山脚,而行宫却在远离猎场的半山腰上,相距甚远。
好处在于,无论猎场发生了什么变故,行宫在短时间内都很难被波及。
坏处在于,无论猎场发生了什么变故,行宫在短时间内都很难得知具体情况。
韶宁公主上山时只带了几十个护卫,就这几十人,保证自己的安全都很勉强,更不要说掺和进宫变之中了,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
夏桃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并不如何惊讶,但如诗如画却很慌张。
如诗主张先让护卫们护送公主回宫,远离是非之地,保证安全后再做打算;如画却认为留在行宫之中更好,毕竟现在情况混乱,刀剑无眼,若是离开的时候公主不慎被箭矢所伤又该如何是好?
还没等二人争出个结果,行宫外突然来了一群士兵,密不透风地将整座行宫围了起来。
这些将士显然军纪严明、训练有素,既不越界也不喧哗,像一棵棵松柏,沉默地伫立在行宫之外,与其说是圈/禁倒更像是保护。
为首的少年将军一身银白铠甲,他非常年轻,一双水墨画似的凤眼斜飞入鬓,整个人俊美锋锐得就像是一把亟待出鞘的利剑。
正是此前称病未曾出席秋狝的萧淮之。
可如今看他的气势,又哪有一点像是生病的样子呢?
此前李璟的反常、负责此次秋狝护卫的李珩、称病不出的萧淮之、还有萧家和玄铁军……这些名词飞速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夏桃几乎是在瞬间就理清了一切。
而如今,萧淮之既已出现在此处,胜者是谁再明显不过,李珩想必已是凶多吉少。
有点可惜,谨慎稳重是李珩的优势,如今却也成了他落败的致命点,和李璟相比,李珩到底还是少了点掀桌子的魄力。
不过无所谓了,夏桃想,总归对她来说,谁赢谁输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想是这样想,表面还是不能崩人设的。
如果是天真烂漫的韶宁公主,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萧淮之,她会是什么反应?
以上这些千思万绪,在现实中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见来者是萧淮之,韶宁公主微微一怔,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迎了上去。
“淮之哥哥,你来得正好!”韶宁公主抓住他的手臂,焦急道,“我听他们说三哥哥谋反——简直荒谬!三哥哥怎么会谋反?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对不对?趁现在还来得及,淮之哥哥你快带我下去找三哥哥,有什么事大家不能好好说呢?就、就算真的是……我也会帮忙向父皇求情的!”
她双目泛红,雪肤乌发,衬得肤色愈白,唇色愈红,下意识咬住唇的模样楚楚动人得让人顿生怜意,美得令人无法逼视。
这样惹人怜惜的小公主,却用如此殷切期待的目光望着你。
只要是个男人就无法拒绝。
想保护她,想占有她,想将一切美好的东西双手奉上,想立刻答应她的所有要求,无论这些要求是否超出自己的底线。
可萧淮之只是垂眸望了她片刻。
直到胸口处那股让他几乎心窒的疼痛感稍稍退却后,萧淮之才平静道:“山下情形混乱,还请公主殿下待在行宫之中不要外出,有事可随时吩咐臣手下的将士。待局势稳定后,晋王殿下自会派人接公主入宫。”
完全没有要反驳或是回应她方才请求的意思。
韶宁公主愣愣地看了他片刻,萧淮之的面容俊秀似玉,却又冷漠如冰,不见丝毫动容,全然不是同窗时面冷心热对她照顾有加的“淮之哥哥”了。
她下意识松开抓住他的手,后退了两步。
像是终于从幻想中清醒过来,韶宁公主深吸了几口气,失望至极地望着他:“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合谋好的对不对?你、还有三哥,你们原本就打算在今日起事谋反!父皇待你一向不薄,你却做出这种事来,萧淮之,你可知乱臣贼子这四个字该怎么写么?”
乱臣贼子。
即使被用这样难听的字眼形容,萧淮之俊秀的脸上神色依旧丝毫未改。
猎场形式紧急,他不能再在此处多留。
萧淮之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冷漠地对身旁的女官命令道:“保护好公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任何人不能伤害到公主。”
他顿了顿,看了韶宁两眼,补充道:“更不许让公主伤害到自己。”
“是。”
女官应道。
韶宁气急:“萧淮之!”
然而留给她的只是萧淮之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