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竟意外发现了这只正在睡觉的狻猊。
这只……可以杀死比赛的狻猊。
他望着它,原本已经被镇压在深渊里的心魔,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的骑射之术不在裴宣之下,可裴宣能肆意狩猎争夺魁首,而他却连入场资格都没有,凭什么?
不甘心。
不甘心。
太不甘心了。
这种不甘心简直有如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噬咬着他的骨髓,切肤之痛让他不得不疯魔一般地去思考另一种不可能的可能。
如果夺得魁首的人是他呢?
如果夺得魁首的人是他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果夺得魁首的人是他,父皇会不会遵循承诺,把桃桃嫁给他?
这个可能美好得让人近乎能忽略眼前绝望的现实。
李珩一手握紧弓弣,一手从箭筒中抽出羽箭,就像已经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一样,挽弓、搭箭、拉弦,一气呵成,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箭镞已经牢牢对准了狻猊。
箭在弦上,指尖加诸于扣弦处的力量越来越微弱,他眼里只有那只狻猊,他知道自己必定命中目标。
可就在箭羽脱离弦弓的前一刻,一个微弱但不容忽视的念头突然闯进了心中——
他真的要为了这个不可能的可能,赌上自己已经唾手可得的权力和皇位吗?
“咻——!”
是箭矢划过风的破空之声!
可不知道是被风吹乱了方向,还是最后一刻动摇了心神,他的箭矢擦过了狻猊的轮廓,最终沉默地插入了地面。
与此同时,另一只箭矢不偏不倚地直直穿透了狻猊的眉心!
李珩瞬间反应过来,在他松开弦的那一刻,有另一根不知何处而来的箭也离弦了!
“好巧啊,二哥。”
他身后传来熟悉带笑的少年音,伴随着再一次响起的挽弓搭箭的弦声。
仿佛来自死亡的叹息。
第49章
今日秋狝, 五姓望族中但凡略有些名声的名门子弟都有幸受邀参加。
大家都知道,说是秋狝,实则是皇帝为韶宁公主择婿找的由头。
得魁首者得公主——在场众多少年郎中, 有志抱得美人归的不在少数,彼此之间都不再顾忌往日的交情,一场简单的秋猎,硬是生生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但, 也有人从一开始就出局了。
挽弓、搭箭、拉弦——
“咻——!”
箭矢冲着不远处的目标直直射了过去, 不巧的是途中擦过一束枯叶,树影摇曳惊动了猎物, 敏捷灵活的野兔瞬间窜得没了踪影。
目标又一次落空, 王宴时很轻地叹了口气,放下了弓箭。
然而就在他放下弓箭的下一秒, 相隔十几米的地方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王宴时兴致缺缺。
不用看他也知道,必定是裴宣又射中了什么猎物。
身为名门王氏的嫡长子, 又是五姓望族, 王宴时也算得上是人人艳羡的玉都贵公子,按理说也该是五公主驸马的有力竞争者,但从这场秋狝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机会。
论文采风流,他不如崔洵谢词安;论御射之术,他又不如裴宣萧淮之,更不必说李珩李璟这俩文武双全的皇子了, 就连父亲王国公也有过恨铁不成钢的感慨——王家秉承的是中庸之道, 可不是平庸之道!
当然, 说他“平庸”是有些埋汰人了,王宴时资质不差, 只是奈何从小到大身边的参照物们都太过妖孽。
因着几年同窗的情谊,比起玉都其余少年,他和韶宁公主之间是多了几分亲近。
但王宴时有自知之明,公主殿下就像是天边高悬的玉魄,他只有仰望的份,从未奢望皎洁的明月有朝一日会垂青一介凡人。
对他来说,她能多和他笑笑、甚至多说几句话,他就已是心满意足了,其余的什么两情相悦乃至一亲芳泽,更是想都不敢多想。
可如今,就连这点微渺的心愿,也将要化为泡影了。
他抬头望向观猎台。
观猎台上的绝色少女一袭纯白衣衫,凭栏远眺,此时正值初秋,骊山的枫叶全红了,被风一吹便如星雨坠落,翩然落下的红叶仿佛燃烧的火海。
火海中心的少女身姿纤弱风流,她不言不笑,容色却极清极艳,风一过,飘舞的裙裾瞬间如云流雾散,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
这场秋猎分明事关她未来的夫婿人选,可她好似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点也不在意,任由猎场中的诸多少年郎为了她明争暗斗,她本人却只顾着欣赏远处的风景。
清冷疏离得宛如天宫的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