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稳住心神,讲了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
“穿过海城的黄埠江,从前流传着一个关于水猴子的传说:当你在夜半上江打渔,在船头点起八根蜡烛,就会引来水猴子。”
“一位渔夫不信邪,特意挑了下雨的夜半出航,点了蜡烛。”
“许多人都觉得渔夫要出事,可第二天,他毫发无损地回来了,称自己根本没遇到水猴子,一切只不过是渔民们的臆想。”
“当渔夫回到家,却发现一夜过去,家中被洗劫一空,桌子上和地上留下了湿漉漉的手印与脚印。”
“其他渔民便笑他,水猴子没在他面前露脸,而是直接跑到他家中报复了他。”
“梦蝶小姐觉得,究竟是谁偷了渔夫的东西?”
说罢,政客颇感满意,这种志怪传说,凌衣衣就算说出个花来,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刚刚那外省富商,还是太轻率了。
凌衣衣微笑:“偷了渔夫的东西的,是北城来的间谍。”
政客:?
短短一瞬间,政客的表情从平静到惊骇。
一开始,他想到:“她在说什么胡话?”
下一刻,他的认知陡然转变,他猛然想起这个故事是他经手的真实事件。
由于醒悟得太过突然,他一时收不住自己表情,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政客心中骇然,充满了对自己的极大的不可置信,他想道:“我怎么会把如此致命的东西当成故事说了出来?”
看到政客的表情,其他人的目光也变了。
看来真有猫腻……可问题是,眼前这女人一介戏子,怎么会知道如此重大的机密?
这样的怀疑让他们产生了一个最荒诞也最合理的猜想。
这个在海城唱戏多年的女人,根本不是什么戏子。
她必定还有其他身份,她背后的势力,足以让她知晓许多重大情报。
难道李威平邀请这个女人来参加聚会,另有目的?李威平不是要拉拢他们,而是要威慑他们?李威平和这个女人背后的神秘势力到底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李威平也和他们一样感到了深刻的出乎意料?
一时间,猜忌四起,原本普通的一次聚会变成了刀枪蓄力的无形战场。
而挑起一切暗流的凌衣衣,成为了他们心中最不可妄动的神秘存在。
和刚刚一般,凌衣衣拿过纸笔,在李威平视线能及的角度写了下新的事实。
【间谍是你的下线,间谍的真正上司是李威平的敌人。】
李威平的手指在桌下攥紧了。
当展开凌衣衣递过来的纸条,政客的背后全湿了。
他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人下了降头。
他是怎么敢和李威平为敌的?
他又是怎么一直潜伏在李威平身边直到现在的?
政客恍惚地折起了纸条。
他第一次知道,他还有这种伪装的才能?
可如此滴水不漏的他,怎么想到要在李威平面前说出间谍的故事?
他是蛰伏多年,过于压抑,所以疯了要自曝吗?
“事到如今,我就不瞒着先生们了。”凌衣衣抬眸,她的目光,让权贵们久违地产生了被猎手盯上的感觉。
“其实我是个推理的天才,如果先生们有什么至今无法堪破的谜题,讲给我听,我也能帮你们理清真相。”
“仅限今晚,过时不候。”凌衣衣意有所指道,“各位应当知道情报的价值是多么金贵。”
“用代称也不会影响我的判断。”
说罢,她不紧不慢地撕下面前的笔记本上的纸张,递到各位权贵面前。
“不方便说的话,写在纸上也没关系。”
众人都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纸。
他们当中,最不惊讶的就是李威平。
他邀请来庄梦蝶确实另有目的。
他是在场的人当中唯一知道庄梦蝶是任山河的青梅的人。
李威平本就怀疑庄梦蝶掌握许多秘辛,未免打草惊蛇,他假意办了舞会和名流茶会,佯装为庄梦蝶铺戏路。
实则是要初步试探庄梦蝶是否与任山河互通过情报,又是否藏着什么计划。
海城大统帅并非因战事易主,李威平想知道,庄梦蝶是否知道他才是害死任山河的真正凶手。
虽然任山河已死,但任山河藏了许多重要的记录与情报在李威平无法知晓的地方。
而且任山河藏起的东西,事关李威平的性命。
庄梦蝶是李威平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突破口。
此时“庄梦蝶”的行为,在李威平看来,就是庄梦蝶在危急关头背水一战,想要在被李威平拷问之前寻求海城其他力量的支持与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