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住手!”伊莎贝尔修女扑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护住神父,“您是要弄死他吗?难道这就是您接到的命令吗?”
局长有些尴尬地往后退,“当然不是,但我必须把他带到城里的警察局去,无论——”他似乎本想说一句“无论是死是活”,但部长此时已经比锅底还要黑的脸色让他及时打消了这个主意。
“局长阁下,您叫人上来抬一下神父先生。”吕西安感到自己再不出面,局势就要失控了,“还有您,修女,麻烦您给神父先生换一下衣服。”他现在实在是有些后悔,早知道会闹成这样,就不应该叫那些记者来——甚至他自己也不该来。
修女眼里含泪,但她的眼神却很吓人,这让吕西安感到自己似乎成了某种打家劫舍的恶霸,可明明躺在地上的这个家伙才是个真正的恶人。遗憾的是,人类的同情心实在是浅薄之极,报纸的读者们看了文章,会为这个在家里中风的神父感到同情,却难以想到那些在他魔爪下受害的孩子们。阿尔方斯在这一点上的见地也同样正确:在人类这个物种当中,智慧甚至比撒哈拉沙漠里盛开的绣球花还要稀少,大多数人实际上比水母也强不到哪里去。
“真可怕。”警察局长咕哝道,他有些不情愿地指挥起警探来抬神父的胳膊和大腿。
伊莎贝尔修女从衣柜里找出来一套布道用的黑色袍子,想给神父套上,吕西安连忙制止了她——一个穿着教袍的神父奄奄一息的照片会把这个恶心的罪犯变成殉道者的。
伊莎贝尔修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服从命令,给神父找来了便装——同样是黑色的一身:黑裤子,黑背心,黑礼服,这一身收拾一下,简直都可以直接把神父装上灵车出殡了。
两个警探一前一后,抬着这具穿戴整齐的活尸下楼梯,伊莎贝尔修女则扶着神父的脑袋,用手帕擦着他嘴角的白沫,同时在他发出哼哼声的时候恶狠狠地要求警探停步,于是这短短的不到二十级楼梯竟走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
那些记者们此刻正挤在大门口,不出意外地,当大门被打开的时候,迎接吕西安他们的又是一阵炫目的闪光。吕西安从那些记者的脸上看到了幸灾乐祸的表情,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要抓住他们的脸,把那些正在露出神秘微笑的嘴角撕烂,再把那些人的报纸塞到他们自己的喉咙里去。
终于,神父被塞进了囚车,伊莎贝拉修女强硬地要求随行,最后不得不给她在囚车的马车夫身旁找了一个位置。这一番风波让吕西安感到身心俱疲,而当他登上自己的马车的时候,他的余光注意到了那些看热闹的农民,那些依旧笃信宗教的乡下人脸上的神色都异常冷淡,就好像是他本人刚刚朝着神父的脑袋上开了一枪似的。
当马车开始行进时,一个青年农民指着车里的吕西安,用玩世不恭的语调大声喊道:“他摸了天主的屁股,我看他要完蛋了。”
这句俏皮话引来周围人的大笑,在这一刻,吕西安第一次感到——自己权力的基座正在无声无息地解体。一个令他恐惧的念头从脑海里浮现出来:或许他的地位并不如他之前所猜想的那样稳固?
第182章 副手的职责
“有的时候这种事就是会发生的。”当马车驶上大路的时候,夏尔开口试图安慰一下吕西安,“您只不过是运气不太好罢了。”
“是啊,是啊。”警察局长忙不迭地说道,“归根结底,我们大家也都是在尽自己的职责嘛。”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如果报纸……”
“如果报纸说起您的不是,那么您就打算用这个理由为自己辩解?”吕西安冷冷地打断了对方,“您只是服从了我的命令,尽了自己的职责——毕竟抓人是您的本职工作,而我硬生生插手才是造成这一切的主要原因,对不对?”
警察局长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阁下误会了……”他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显然是因为被吕西安说中了心事而引发的尴尬。
吕西安丝毫不理会对方的解释,他看着夏尔,“您能去和那些记者谈谈吗?或许他们当中有一些您的老交情?”
“这恐怕很难。”夏尔耸耸肩,“要让这些报纸放弃这样一个大新闻,和记者谈是没用的,只能从报社的编辑或是老板着手——要么用好处收买他们,要么就给他们施压,让他们放弃报道。”
“什么好处?”
“比方说许诺给每家报社的老板一枚勋章?或者给他们一个独家新闻?”
“我没办法给每个报社老板都发一枚勋章,这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料的。”吕西安没好气地说,“我也没有那么多的独家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