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和阿尔方斯沿着一条小楼梯上了二楼,进入吕西安的房间里,阿尔方斯锁上了门,他看到被吕西安从衣服上剪下来的缎带,颇感兴趣地弯腰捡了起来。
他用缎带套在吕西安的腰上,将他套到了怀里。
“我们正处于悬崖的边上,确切地说,我,您,我们所有人,乃至于这个世界,都已经到了悬崖的边上。”他咬住了吕西安的一缕头发,“您害怕了吗?”
“有一些。”吕西安点了点头,他看着房间对面穿衣镜里的青年,那影子也同样躺在阿尔方斯的怀里,影子的金色头发上闪烁着金子般的光泽,像是古希腊人传说中的金羊毛,似乎天花板上煤气灯投下的所有光泽都被聚集到了那一头金发上。
他微不可查地朝影子挤了挤眼睛,影子也回应以同样的动作。
阿尔方斯用手握住吕西安的下巴,让他面对着自己,“但我一直认为,人生就是一场冒险,而风险越大,乐趣越多。”
吕西安搂住阿尔方斯的脖颈,“那您想要冒多少风险?”
“越多越好。”阿尔方斯伸出一只手,盖住了吕西安的眼睛。
第144章 乡村生活
八月的最后一天,吕西安向伊伦伯格一家告别,乘火车去奥尔良附近杜·瓦利埃家的别墅,他答应了杜·瓦利埃先生,要在假期结束之前去那里住上四五天。这一天的中午,吃过晚饭后,阿尔方斯驾着马车,将他一直送到河对岸的火车站。
“那里既烦闷又无聊,”在站台上等车时,他对吕西安说道,“如果您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就坐火车回来,我们一家还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星期呢。”他陪着吕西安上车选好了座位,看着听差放好行李后方才下了火车。
吕西安打开车窗,用手肘靠在窗口上,两个人隔着窗户又谈了一会。当列车发车时,他将身子探出窗外,向阿尔方斯告别,“巴黎见!”
“巴黎见!”阿尔方斯挥手,目送他离去。
吕西安坐的头等车厢的包厢里只有他一个人,他靠着带弹簧的靠背,将脚搭在对面的座椅上,半躺着看着今天的报纸,诺曼底乡间那些被树篱分割开来的小片田地从窗外一闪而过,时不时能看到几座房子,或是一个小镇。
当夏日漫长的白昼终于结束时,车厢里点起了油灯,灯芯上的火苗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吕西安对这样的油灯并不陌生,童年时候在布卢瓦城只有最富有的头面人物才用得起煤气灯,在他刚来巴黎的时候所住的公寓里,他用来照明的也是这样的油灯。这种油灯点燃起来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焦糊味道,在车厢这样封闭的空间里就显得更明显了。
第二天的清晨,列车抵达了图尔,吕西安在这里换了车,新的列车沿着与卢瓦尔河平行的铁路向奥尔良的方向驶去。这趟列车属于巴黎-卢瓦尔-南特铁路公司,而这家公司之前曾是他的竞选对手莱菲布勒先生的产业,如今已经落入阿尔方斯的手中。
列车依次经过卢瓦尔河畔的一系列小城,在太阳初升的时候抵达了吕西安的故乡布卢瓦,列车在这一站只停留十分钟,而吕西安也并没有打算让本地人知道他们的议员回来了,因此他只是匆匆地一瞥这座熟悉的城市。
当列车出站时,他看到光亮耀眼的太阳从城市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阳光将卢瓦尔河上的浪花染成一条条金色的流苏。这情景让他回想起当选议员的那一天早上,一年多之前,他和阿尔方斯,德·拉罗舍尔伯爵以及夏尔·杜布瓦三个人一起站在布满了鹅卵石的河滩上,欣赏着这副动人的景象,那时候他可想不到,自己后面的一年竟然能成功到这样的地步。他征服了布卢瓦,很快,他也要征服巴黎,征服法兰西。
这一天的下午时分,吕西安抵达了奥尔良,杜·瓦利埃先生已经收到了他的电报,派了一辆敞篷的四轮马车来车站接他。
杜·瓦利埃先生的别墅在城外大约五法里的地方,距离从奥尔良向南方去的大路不远,在火车还没有普及的时候,这条大路上总是挤满了运货的大车和驿车,这些牲畜和车子在尘土下挤成一团,嘈杂声彻夜都不停歇。
但那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这一带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农田,被分割成无数规则的方格子,很少有一棵树,真是平坦而无趣,甚至连鸟的叫声在这里听上去也比其他地方单调不少。
杜·瓦利埃先生的别墅就位于一片这样的四方形宽阔土地的中间,被一个带着池塘的花园包围着,花园同样是四四方方的形状,园子里的小路和花坛都按照凡尔赛宫的风格,拾掇的对称又工整,和这一带的一切一样,毫无自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