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吃着水果骂着,拖着地骂着,去厨房洗碗还在骂,似有撒不完的怨气似得……
车内的几人看得心情沉重,即便老人家先前偏心,可毕竟将儿子养大,老房子卖了给儿子付新房首付,儿子一家就该承担赡养义务。
出了儿子家,朱志文没地去,老财故意街上溜达邂逅朱志文,将人接到酒店,跟他住一间房。
晚饭后,几人围桌一桌,喝着茶水,朱志文聊起往事。
自家闺女朱阳打小懂事,学习又好,从不给他惹麻烦,他家儿子朱正就不一样了,天天闯祸,也不好好学习,跟一帮子社会上的小混混在一起,吃喝嫖赌抽,他一天揍人三遍都打不过来。
女儿成绩好,考上大学肯定要供的,儿子要买车他不给钱,钱给女儿交学费了,从那时候起儿子就开始记恨他了。
朱志文拿袖子抹掉眼角的泪,哽咽道:“我要是有钱就好了,怪我没本事挣钱,前几年我捡垃圾时捡到一包钱,还给失主,失主给了我三万块当做谢金,我带着三万回家,给了儿子,儿子儿媳重新接纳我,我在家呆了两年,后来……”
“他们又轰你走?”钱多多握拳,抑住想揍人的冲动。
“也不是,没说让我走,但不给好脸色,我心里明白,我是老来嫌,没钱没工作还一身病,我就自己走了。后来我也攒钱,可身体不好,又上了年纪,老吃药,没有工作只靠捡些废品卖了换几个钱,怎么会存下多少钱,真是生病了都不敢多吃药啊。”
怕老人家身体吃不消,钱多多安易早早回了客房,好让人早些歇息。
钱多多心口发堵,“无邪镜里,老人家额头的灰气十分凝重。”
安易点头,“是啊,比先前几人的怨念要深。”
“真不能想象这些年老人家怎么过来的,平时一人靠拾荒为生,逢年过节也没人在身边,贫穷加疾病,他是多么孤独绝望啊。”
安易将人搂入怀,摩挲她的头发,“别把自己气坏了,市井人间,人生百态,像朱爷爷这种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不少,大家都在拼命活着,他们很坚强,又或许很麻木,已不再期待什么。”
第二天早上,安易钱多多还在睡梦中,老财带着元宝来敲门。
“朱志文不见了。”
酒店监控显示朱志文凌晨背着自己的大包袱走出酒店,然后不知去向。
安易给安平打了一通电话,让人去查朱志文下落。
很快,得了老人家信息。
朱志文坐着火车回了春城。
几人立即返程。
一路上商量如何解决朱志文的困境。
老人家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怨念积深。因为没有钱,才落到如此境地。
因为没钱,让他照顾了女儿,冷落了儿子,从而使儿子对他产生怨恨,为后来的流浪生涯埋下伏笔。
烂尾楼,让一家人没了家,生活的窘迫冲淡了亲情,琐碎而苟且的生活让人摒弃基本道德。挣扎在最最底层的人,活得艰辛而麻木。
几人考虑如何解决朱志文的问题,这次不止给人一笔钱这么简单。
老人家对金钱生出的怨念,并不止没有钱不能安家,甚至不能回家这一个问题,而是这些年因为金钱而遭受的各种苦难的总和。
很难想象,即便老人家得了一笔钱,也重新回了家,他心里的怨念能否消失。
毕竟,遗憾太久了,深入骨髓。
再有,朱志文的儿子儿媳实在缺乏修养素质与道德,即便看在老人家有钱了的份上接人回家,可以后呢。
谁能保证他们能一直善待老人,不会某天又将老人排挤走。
财神提意见,“我们再见他时,问问他愿不愿意去养老院,至少养老院有很多孤独老人,孤独的人在一起,就不那么孤独了。”
安易钱多多赞同,元宝也表示这个想法可行。
回到春城后,安易派人联络养老院。四人组打算去探望朱志文时,下起瓢泼大雨。
考虑到雨太大行车不安全,大家打算第二天再去看望老人家。
第二天,雨初晴。
四人组赶往火车站附近的工棚,一夜暴雨□□,工棚摇摇欲坠,里头漏了水,地上积了雨,塑料盆和筷子飘在水里。
朱志文躺在床上没了气息,干枯苍老的手里攥着一页电话本。
钱多多站在床板前流眼泪,“我们来晚了。”
这个老人家无声无息死在昨夜的暴雨中,身边没人,心里没家。只有手里的电话薄,默默诉说老家人极致的孤独,渴望有亲人朋友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