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下来,请你务必确保她的安全。”在信号消失前,他对挚友沉声道,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那时何乐衍风尘仆仆刚下机,抵达贡嘎机场,闻言差点摔了手机,他气的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你他妈是真的不要命了吗!既然已经有人下来了,说不定里面有她呢?你就不能再等一等?”
——我不能。
——这世间一切皆可以衡量,唯有她,是我的心之所向。
——我赌不起。
……
他历尽万险抵达后,听到她已离去的消息。
陆赢川长舒了一口气,强撑多日,心中执念一松,整个人如破麻袋般沉重倒下。
嘴角却含了丝笑意。
身上每一个器官都在叫嚣着疼痛,此刻却像打了最强效的镇痛吗啡一样,暖洋洋的,痛意没有了。他的眼皮沉重合上,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空间再一次扭曲,有个人撕裂苍穹,扑到他面前,焦急的晃着他的双肩。
他勉力睁开眼睛,看清她面容后大骇:“安安,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哥哥,你坚持住,我要你带我离开。”她一字一句道,语气坚决掷地有声。
她需要他。
她要他带她离开。
所以陆赢川不能倒下。
如果他倒下了,谁来带她离开?谁又来保护她?
他保护了她那么多年,把她交到谁的手上,他都不放心。
手脚如一滩软泥,意志力却再一次生根发芽,他眼里的光重新燃起,更亮、更骇人:
“好,安安,我一定带你离开。”
……
陆赢川苏醒于一个晴天的午后。
暖暖的阳光照到了他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就触碰到她的发。
赵予安骤然惊醒,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大张着嘴看着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最终用力按响了警铃。
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入,将他们隔开。医生细细对陆赢川做了详细的检查,嘴巴一张一合,大致是最危险的阶段已经挺过,恭喜他捡回了一条命。
人们来来去去,门开了又关。
最终只剩下他们,面面相觑。
他望着她,望了又望,目光温柔而宁静,仿佛她是个梦里的七彩泡泡,他一不看她,她就消失不见了。
在那样深切的注视下,赵予安的嘴巴像被黏住了,憋了好一会,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恶声恶气指着他道:
“姓陆的,你送我的所有资产我都收下了!现在你就是一枚穷光蛋,以后吃我的喝我的,所以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听到没有?”
“好。”
“我命令你好好养病,在新伤旧病未痊愈之前,你哪里都不许去!”
“好。”
“如果你早早死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好。”
太乖了,不像陆赢川。
赵予安迟疑着,狐疑的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又碰了碰自己的:“脑子没烧坏吧?应该没有。”
“安安,”他按住她的手,声音很低,没什么气力,却如释重负:“你没事……真好。”
“傻子。”她别开头装作看风景,哽咽道:“那些夸你聪明的人怎么想的啊?你简直是我见过最傻的王八蛋!”
“嗯,你的。”
“……”
得,把自己骂进去了。
*
出院时已是二月初。
医院外道路的两侧树木挂上了喜气洋洋的小灯笼和中国结,一片年前气氛。
在病房里陪了他这么久,到离开时,赵予安才发现东西居然添了这么多。陆赢川建议她一件都不要拿,被她一个眼神刀制止,浪费是最不好的行为,她把大部分东西送到了医院的捐助站,只拿走了两人新添置的一些随身用品。
是何乐衍来接的他们,程卉也跟了过来,两个人似乎刚吵了一架,气氛剑拔弩张。
程卉染了头红发,发尾有如刀裁,她的嘴吊的老高,见到赵予安,把她拉到一旁,冲她挤眉弄眼:“你们这算是和好了?”
赵予安瞟了一眼竖起耳朵的陆赢川,捏着拳头作沉思状:“看他表现。”
“不错!”这话深得程卉心意,她洋洋得意抱起手臂,看了一眼那两个男人:“只有我们挑人的份儿!”
何乐衍咳了两声,把程卉提溜进了车里。
车窗外是密集整齐的梧桐树,赵予安看了会儿,忽然道:“这不是去酒店的路。”
陆赢川握紧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