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卢清瑶借着饶芙的帮助起身,靠在大软枕上。借着纱幔所掩她能清晰地瞧见外头,她看见卢琅意入了室内后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香囊,面上笑意凝固。虽只有一瞬,但已足够了。
凉意从心中来,她真的想要害她性命,卢清瑶性子软,此刻心头那股难以言喻的感受还是压抑不住。
被褥下头,她紧紧攥着掌心肉,面上才没露出异样。
看向外头离她远远的人,先出声唤道:“二妹妹,今日怎么想着来看我?”声音虚弱微不可闻,语罢眸光触及站于一旁的饶芙继续道:“给二妹妹搬个绣凳来。”
饶芙默默杵在一旁,闻言应了声是便低头往后头走去。
卢琅意却上前走了几步,白净的面上含着的担忧不似作伪:“姐姐,妹妹这几日听府上传的流言,说你依旧不大好。心中实在慌的很,这几日都吃不好睡不好,今日便特意来看看你。”
外头天光大亮,卢琅意今日未上胭脂,连日不得安眠导致面上惨白,眼下浮起一片青色。瞧着倒真与她说的话一样。
想要俏一身孝,一身白色的裙裳衬的人柔弱无辜,怜她年纪轻轻便丧了夫,命途多舛。
但如今卢清瑶不会再被这假象所迷惑。
靠在软枕上似是累了,也不接她的话,只是面上似有若无淡淡的笑着。
饶芙听得这话,心中忍不下那口恶气,将手中绣凳重重掷于地上,接话道:“卢小姐,屋中也没有旁的合适东西给您坐,您便将就将就坐在这吧。”
卢琅意哪儿经过这样的怠慢,头一回被丫鬟这般下脸子。
张口正要斥责,床榻那边却传来咳嗽声,仿若要将肺咳出来。她赶忙将手中锦帕捂着口鼻,唯恐染上病气。
饶芙不再理会她,倒了些温水至杯盏中,喂着卢清瑶服下。
过了会儿人才缓过来,不再咳了。原本过于苍白的面颊染上绯红,不同于平日里的清冷难以接近。此刻她微微喘着气,眼角泛着泪我见尤怜,若病弱西子叫人心头生起怜惜。
天上神女坠入凡间也不过如此。
卢琅意眼中的嫉妒一闪而过,她知道卢清瑶好看,往素里素面朝天便已是清丽无双。不曾想病成这样了还更添了几分往素不曾有过的美。
好在,她活不久了。
思及她来此的目的,卢琅意拿着手中的食盒上前去,搁置到一旁的矮几上。
素手纤纤打开了食盒,取出里头那碗雪梨羹,对着卢清瑶道:“姐姐,妹妹知道你咳疾犯了难受的紧,便亲手炖了梨,润肺生津,姐姐不妨用些。”
卢清瑶见到面前矮几上那牡丹纹盅,剔透玲珑的梨汤内卧着几片大小,厚薄均匀的梨块。
倒是可惜了这梨。
她轻声说道:“这倒是可惜了,适才喝了一碗汤药,如今我是什么也吃不下了。”
再次被下了脸,卢琅意面上的笑意僵了僵,卢清瑶仿若没有瞧见般:“我如今病着,你也不好在此多留,心意我领了。”
语罢便让饶芙将身子后头的软枕取了,要躺着下去歇息。
“姐姐,你未想过以后的事吗?”卢琅意见状拔高了声音,饶芙面上的不喜再也掩饰不住了快嘴接话道:“卢小姐,我家夫人如今尚在病中要歇息,有什么话您留着日后再说吧。”
卢清瑶躺下去的动作到底是被阻了,她倒要看看她这妹妹要做到如何地步。
一手搭在饶芙扶着她的手背上,借着力稍稍坐直了身子看向屋内站着的那人,面上是意动的模样。
“姐姐患得是痨病,听说患此病者的少有熬得过去的,姐姐不为自己也不为潭姐儿做打算吗?毕竟萧氏这等人家少有鳏夫。”卢琅意的意思昭然若揭,拿捏着一个母亲心忧儿女的命脉,不断逼着她做出让步。
果然,听闻这番话,床榻上的人面色白了几分,一手捂着心口似是又要咳起来。
全赖身边的丫鬟及时递上温水才喘过一口气来。
卢清瑶一手撑着床榻,喘着气声音虚弱问道:“妹妹的意思是?”
“妹妹自是为姐姐着想,潭姐儿年纪还小,届时公子娶了新妇,姐儿还不定会受什么磋磨。纵使有太夫人和大夫人在,但若新妇诞下孩儿,姐儿又该如何自处?”卢琅意的话说得直接,这确实是卢清瑶之前忧心的事。
所以才有她在南栖新婚夜拜托南栖日后能对潭姐儿照拂一二的事。
见她被说的心动了,卢琅意唇边扬起一抹不多不少的笑,整张面庞显得格外柔和不过:“姐姐,若您去同公子说,让公子娶我为妻。日后我定会好好待潭姐儿的,毕竟我也是潭姐儿的亲姨母。且我与郑三郎成婚五载也没有一儿半女的,许是难生养,日后定待潭姐儿如亲生的女儿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