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清瑶抬起手,冰凉的指节触及萧珏高挺的鼻梁上,若仙人抚顶般叫人心悦诚服。
“你不比他差,你很好,我与他只是萍水相交,并无男女之情。旁的事,多是下人杜撰,不可信。”短短一句话却打破了萧珏困扰于心的樊笼。
平心而论,卢清瑶并未撒谎。闺阁中的女子多半喜欢文弱书生模样的夫君,风度翩翩温和有礼。可从世俗的眼光来看,萧珏年少赴边关保家卫国,不似一般高门子弟只知玩乐。
且成婚后,他除却那事上别的事也多依着她,他确实很好。
如今倒是想起了从前未在意过的好来,卢清瑶神色愣愣。
可于萧珏来说却是狂喜,他只要知道瑶瑶不爱那人便好了,余下的他会慢慢做的。
他紧紧握着那苍白柔夷不松开,卢清瑶也由着他去并未挣扎。
二人皆是言浅之人,但那瑞凤眸底含着光,一错不落地盯着床榻上的人看,仿若如何也看不够般。
眼神丝毫不加掩饰,比之往素里还要更猖狂几分。
若非她还病着,也不知他会做些什么。
“你不许娶妻,我会好好吃药,好好活下去。”卢清瑶向来守礼,头一回主动随着心意说出这样的话,须臾之间,耳尖泛起了红。
她与南栖不一样,长在卢家,平素里听得最多的便是妇言妇功妇德,看得除却诗词歌赋,四书五经等圣贤书便是女德女训女戒。
生母早逝,没人告诉她该如何与夫君相处,也曾听得祖母私下里念叨过她哪里都好,只是这性子养得过于正了,花一样的年纪比深闺妇人还要坐得住。
卢清瑶不懂什么叫过于正,行的端做得正不是很好吗。哪知情之一事最是难堪破,一方硬些一方便得软和些,平素里她可以生气,可以难过,可以撒娇,所有情绪无需藏着掖着,得寻着机会使出来。
成了婚她好似从卢家最懂事安分的姑娘换了个身份,变成萧氏最知礼能干的儿媳妇,依旧淡如菊,不染人间烟火色,所有情绪藏在心底不叫旁人知。
却忘记了她是萧珏的妻,不喜他平素里行为放浪,对她不规不矩,亦觉得他叫她说着那些热耳难堪的话是不喜她,羞辱她。
如今看来好像是她错了,夫君他明明是醋极了疯魔。
显然卢清瑶在这一方面仍是白纸一块,其实上边儿那些事除却萧珏醋极了还有他本就..的原因。
二人此刻心意相通,正巧卢嬷嬷二人拿着那香囊私下里去找太医也回来了。
门扉被扣响,萧珏喊了声进。
便见卢嬷嬷行色匆匆,面色说不上有多好,就差递上一把刀就能砍/人的模样。饶芙却是藏不住,神色愤愤,见了卢清瑶和萧珏,压低的声音透着难掩的怒火:“公子,夫人,那卢琅意真是黑了心肝的东西,夫人待她那般好,她竟敢害夫人!”
兹事体大,为不打草惊蛇,黄老借着给卢清瑶再次把脉的由头过来了。
他看着二人,道:“这香囊内被藏了一物,经查验是裁剪了患了痨病者贴身所用之物藏匿其中,夫人日日佩戴不离身便染上了疾。”
见屋内众人神色紧张,黄老继续道:“这痨病在民间被传为不治之症,老夫幸得有几分医术。夫人如今初发病,只需按老夫的吩咐用药,后续固本扶正便能恢复如初。”
卢嬷嬷听好面上止不住泪,连连跪着道谢,只求他能救卢清瑶。
一番折腾,太医院院首后背亦淌下汗,他有把握能治,可只有七分的把握,如今按着萧珏的吩咐被说成十分。
可看着床榻上那人陡然亮了些目光,秉着医者仁心他到底未多说些什么。
毕竟,若患病者失了求生的希望,就是妙手回春的医术也是白搭。
卢清瑶看着摆在托盘上那香囊,想到卢琅意将上头勾破的细线小心仔细地缝补好还给她时,还给她看了因劈线多次练习绣技而戳出许多针眼的手。
胸口没由来泛上一股恶心,当初觉得她对卢琅意心怀芥蒂,卢琅意却不计前嫌同她往来,之前说的那些话也许是卢琅意年纪轻轻丧夫,难以接受说出的。
她亦怜惜其处境不易,默许了其在府上小住,也希望她能再觅良缘。
没想到,她这妹妹竟是看上了她的夫君,要的是她的命。一想到,这日日夜夜同那未曾谋面的痨病者贴身之物同处,卢清瑶胸口上泛着的恶心忍也忍不住。
可她未吃什么,便是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
一双大掌轻轻拍着她孱弱的后背,沾了泪水婆娑的眸子清凌凌抬起,虚弱的声音却掷地有力:“夫君,我要她付出代价,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