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栖蹙起了眉, 因着日光刺眼, 轻轻眯起了眸子。所见竟是一派金灿灿祥和, 心中却如何都欢喜不起来。
听得贴身丫鬟的劝慰, 她摸了摸耳垂上用东珠串成的耳环。
饶是二表哥赠她了,但旁人依旧觉得这不是她的东西。
指节微微抬起拂过路边柳梢头垂下的了一条柳枝,毛绒绒的叶片穿着指间而过。南栖看着这院旁下人精心伺弄的花花草草。
天燥了有下人浇水,天落雨了有人起了蓬遮雨, 病了有专人伺弄,浇些什么药。
惊觉她也同这些娇花嫩草一般了,这段日子过的自在, 自在到她不愿离去,仿若得靠着旁人给予才能活下去般。
多年来靠着自身斡旋才能在继母手底下好好长大,往前的经历使得南栖不愿轻易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他人。
那微微上翘的唇瓣自嘲般扬了下:“绿墨, 将身家性命托付在男子的虚无缥缈的爱意里最是要不得。莫忘了, 我娘亲是如何死掉的。”
听得这番话,绿墨思及小姐幼时日日抱在手里的画像, 待她二人知事后想见夫人唯余那画像。
上头画着美的明艳夺目,纤浓多姿的女子,只可惜嫁给老爷生下小姐后不久便郁郁而终。反倒是老爷丧了妻,又将外室接进来。
玩的一手金屋藏娇,说不得夫人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说憋在心里头才早亡。
就要路过了玉清筑,南栖却带着绿墨换了个方向走,绕了远路。
绿墨心头惴惴却还是瞧了那处一眼,依旧是门边摆着莲台,周遭一层不染,恍若天上谪仙隐居之地。
旁观者清,她依旧说了一嘴:“老爷无情,夫人遇人不淑。但奴婢看二公子不是这般人,小姐为何不试着信他几分?”
绿墨所思,南栖明白。
但若是真答应了大夫人,她也能以此为条件,央求大夫人替她日后谋划。亦无须再回叶家去。只是,日后便只能看着郎君娶了旁人。
南栖心头又有着奢望,奢望二表哥能信守诺言,真的回来娶她。
她低垂眉目摇了摇头,声音轻轻柔柔却又透着股无奈:“我也不知如今该要如何做了。先回去吧。”
坐在支摘窗下,窗向外头开。
下头摆着的几盆魏紫姚黄去时有些发蔫,如今沐浴在暖阳下仿若又鲜活过来了。一如刚送到栖迟院的时候。
南栖看着这花儿,又开始出神。
无端又想到了崔涟漪说的那话:“萧家哥哥何许人也,怎么会娶你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我爹爹已同姑母,姑祖母谈好了,只待萧二哥回来便娶我进门”
错落间又划过大夫人高坐绣榻居高临下看着她,言语间尽是为她好,道崔氏与萧氏之间的联姻就差萧衍回来交换庚帖了,二人青梅竹马,叶小姐还是不要插足为好。
南栖指尖抚上魏紫墨绿的叶,厚厚又细滑。
心头悲怆起,她该如何选,要怎么办。
衍哥哥他,究竟知不知道这门亲事,若是他离开临安前便知道了,那之前说要娶她的话怕是哄着她玩的。
“小姐,用些蜜水吧,吃些甜的心情也能好些。”绿墨捧着一檀香木托盘进来,上头摆着缠枝青瓷小盏,里头盛着晶莹剔透的蜜水,还洒着零星桂花。
闻着味道便觉得香甜。
她将木托盘搁在支摘窗下头的桌案上,递上小盏与小姐。
却惊觉日光曝晒之下小姐的面色却发白,就连唇瓣也失了娇嫩之色,林间小鹿般湿漉漉的眸子里有掩饰不住的慌乱。
见得她过来,南栖惊惶的扯住她的手腕问道:“绿墨,你说二表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家中有意为他同崔氏结亲。他之前同我说的都是哄骗我的。”
她有求于他,正好他亦贪恋她的身子,便是随意玩弄了她,她亦是不敢公之于众,只得将苦果往心里头咽。
不知为何小姐突然这般问道,绿墨只觉得今日种种如梦般,小姐一时受不住被魇着了。
她亦在桌案旁坐下,将南栖搂在怀中,轻轻顺她的背。
柔和的声音带着安抚:“小姐,莫要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这还是你教奴婢的。听奴婢的,喝了蜜水睡上一觉。明日事明日愁。”
靠在绿墨瘦弱的肩头,南栖并未觉得有能放下心的安全感。
她已同二表哥做过那般多的亲密事了,若他不娶她,依着他的性子想必也不会放任她在眼皮子底下嫁与旁人的。适才还未思及这方面,若是他不肯放过她,那是否便只剩下留在兰陵公府做没名没姓的通房这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