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便跟在崔涟漪后头,往崔氏所在的静音阁去了。
进得里边, 崔氏放下手中清点的账册见得来者笑着道:“涟漪姐儿,天冷今个怎么不多睡会儿。”
崔涟漪解下外罩的氅衣交由下人,绣履踏上一处木阶, 往崔氏坐着的绣榻上去。她拉住崔氏的手撒着娇道:“姑母都不躲懒, 一大早起便在看账册了,涟漪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躲懒了。”
听得她这番话崔氏直笑骂她促狭鬼。
她手环着崔氏的胳膊, 垂眸看向这账册,是年节送往临安与萧氏有往来有头有脸人家的一应支出。她眼底划过疑惑不经意般问道:“姑母,这等细碎琐事不是一向由表嫂嫂管着的吗,怎么如今又到了你手上?”
“昨个夜里珏儿差人来道,说是清瑶这些日子病了,不便再管着庶务了。自从她嫁了进来我就过着清闲又省心的日子。现下她病了自是要让她好好养着,今早便派人去将这些账册一并拿了过来。”崔氏眉眼温和,不觉得有什么。
崔涟漪却觉得姑母是再好不过的婆母了。旁人家的要么是紧紧攥着中馈大权不放手,要么是交了出去处处挑刺的。就连家中崔家娘亲也不放心全权让儿媳妇管着庶务,平素里总是要叫人来院中对账的。
“待衍儿也娶妻后,我便是真的清闲了。涟漪近些日子若缺了什么吃的用的同姑母说。”崔氏疼爱她,如今手中管着账,不介意多划些给崔涟漪。
她摇了摇头道:“表嫂嫂原先那般安排已是极好了,涟漪不曾缺了什么。”
“倒是姑母,有个丫鬟自称是栖迟院的寻到了涟漪,她有事要同您禀报。”崔涟漪松开环着崔氏胳膊的手,微微侧身露出了后头跪着的那丫鬟。
栖迟院的,不就是柳氏那个长相艳极的表外甥女的住处吗?
竟会寻上涟漪,据她所知二房那边的两位表小姐素来同大房走动甚少。崔氏掌家许多年,眼底划过抹思虑。
偏头看了眼捧着茶盏吃茶的涟漪,宣白的面庞瞧着是不知此事,只因她是大夫人才将人带到她跟前来。
崔氏到底未说些什么,垂眸看向跪在下首的丫鬟沉声道:“你有何事要说,快些说来。”
头一回见大夫人,一袭云雁细锦衣,坐于主座上只是这般看着她就令人不由自主垂下头去。
那丫鬟捏着衣袖将在崔涟漪跟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奴婢也是没了法子,栖迟院住的表小姐前段日子异常的很。”
“明明是白日里,表小姐却要阖上窗与门,还要拉上帷帘,睡到日上三竿还不够。夜里有时也不要人守夜,她身侧的大丫鬟唤绿墨的将奴婢们赶回到耳房内,自个也回了院中去。”这丫鬟回忆起那段日子的事如实说道。
这有什么,许是叶南栖性子惫懒,晨间起的晚,晚边不喜人在身旁伺候呢。
崔氏眉心蹙起,眉眼的温和瞬时退却,眸中色厉,布满萧氏掌家夫人的威严不满道:“就这些东西你便上赶着到涟漪姐儿这搬弄是非。”
她最忌讳有下人搬弄是非,乱嚼舌根,乱了后宅的安宁。
“拖下去掌嘴二十,也好长长记性,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崔嬷嬷后头站着的几个婆子就要上前来捂住她的嘴拖人出去。
这丫鬟慌了神,看向坐于一旁的崔涟漪,没想到崔涟漪只顾着垂首喝茶不曾分半分眼神与她。
丫鬟咬了咬牙豁了出去张着胳膊喊道:“夫人,奴婢还有没说完的。适才是怕坏了表小姐清誉才不敢多说。”
“姑母,不若你听完她要说什么再决定打不打吧。也省的真的有人祸乱后宅,再者这丫鬟的脸生的白白嫩嫩的,若打的狠了留疤多可惜啊。”崔涟漪放下手中茶盏劝道。
“也罢,你就如实说来,不得有半点隐瞒。”崔氏挥了挥手,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退了下去。
那丫鬟死里逃生般双腿哆嗦地跪着,只觉后背湿湿凉凉。
“姑母仁慈,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快说吧,无需担心得罪了谁。”崔涟漪看着那丫鬟暗中撺掇着道。
听得这番话,粉衣丫鬟竹筒倒数豆子般悉数说了所知道的,还将自个儿的猜测一并也说了出来。
“有一回奴婢夜里喝多了水,起夜路过内院见到表小姐院中帷帘遮着窗边,影影绰绰瞧见个男人的身影,还听得女子细碎靡靡之音。”
“而且有时会见到二公子院内的一青衣丫鬟送东西来栖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