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前只有一个青年,他眼睫低俯,手指漫不经心地在琴键上移动,弹奏出的曲调也漫不经心。
漫不经心里夹带着惆怅,茫茫然。
在他的背后,房间的中央有个铁桶,铁桶里燃着逐渐减弱的火光,燃烧的东西从灰烬来看应该是一叠又一叠的资料。
这些资料曾帮他更进一步地弄清了许多事实,但如今用不着了,一切都有了交代,这些东西就该和他告别了。
钢琴声不疾不徐,火光幽幽,空气里的味道不大好闻,但弹琴的人似乎闻不到,也不在意,床头柜上照片里的两个人自然也闻不到纸质燃烧的烟味。
他们微笑着,窗口进来的风将一缕黑烟带着滑过照片下的桌面,又打着旋出了房间,消散在室外冰冷的空气里。
爬山虎干枯的围墙外聚集了一群野狗,在浓厚的夜色里来来去去也没能找到能进屋的洞口便只得离开了。
*
元宵节结束盛妍才从怀安回来,中途司辰打过电话,盛妍只大概告诉他元宵节结束后会回来。但她算着这么多天过去的花销,又给司辰转了点钱过去。
老宅卖了,价钱卖得不错,她们的确算是有了一大笔横财。杨禾的意思是从这笔钱里抽出一部分给司辰,盛妍说她自己心里有数,杨禾便也就随她了。
就像杨禾问盛妍那个姓任的医生的事,盛妍也说自己心里有数,杨禾也是随她。
杨禾从来不封建迷信,但杨禾很信命运。
命运就是那股在冥冥之中你即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抗拒不了的力量。
“只要是你觉得有益的、愿意的就那样去做,妈没有意见。”这是杨禾对盛妍唯一的嘱咐,并且提醒她,她手上的那部分钱在怀安置办了房产以后还剩了很多。
杨禾的意思盛妍都明白。
两个人算起来快十天不见了,盛妍从怀安回来,心情复杂地进了巷子,站到大门上,酝酿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推院子门,结果门是锁着的。
门是从外边锁的,家里当然没人。
盛妍进自己的家门,倒像个外来人一样谨慎。
冬天里司辰原先买的那一溜被她照顾的要死不活的花全没了,又是新的一溜摆在那儿,就算天气阴暗它们也看着特别鲜艳。
进门的鞋柜换了,散放的拖鞋全进了柜子里。
沙发下多了地毯,换了位置。客厅里多挤了一张餐桌,两把椅子,原来的单坐沙发没有了,厨房里加了洗碗机?
盛妍到处翻箱倒柜,厨房里的微波炉原来就孤零零地放在灶台上,现在它有了个架子,两层,上层放着一个同色调的烤箱?
家里的改变不只一点点,除去多了的东西,到处都打扫得格外干净,就算是一个最洁癖、最挑剔的人收拾卫生也不会比这里更干净了。
盛妍还在橱柜里看到一张保洁公司的名片。
当然,请人打扫卫生,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是好的,但是乱花钱就另说了。
关键现在乱花的可是她的钱!
盛妍看了也摸了,新增的那些东西用肉眼一看,也知道价钱便宜不了。
就算她现在是有了不少的钱,但钱这种东西谁还能嫌多,谁乱花不心疼。
这些东西都一溜的新,钱是她几天前才转给他的。
要不是时间不早了,盛妍铁定等着这个该不会一大早又出门去消费的人,好好问问他这个乱花钱的毛病是不是得应该根据自身的实际条件改一改了。
“破产了”这件事他心里就没有一点数吗?
盛妍还得去上班,拿上车钥匙也只得出门。
盛妍进公司已经两年多,她业务水平过硬,又从不迟到早退,说加班就加班,说外派就外派,从来没有二话。所以她这个员工除了这段时间请的长假,从整体上来看徐老板觉得还是能够忍受的。
关键是现在哪个公司人员流动不大,尤其是工作上几年的老员工,那一流失想再找个合适的人来填上,就很困难。
盛妍来上班了,熟悉的同事们热烈欢迎,徐老板没有话说,一天下来还是开心顺利的。
下班前老陈想约大伙聚餐,再探一探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还想不想赚外快,盛妍想着家里的“败家子”不太想去,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好在方玥家里有事死活不肯去,老陈只好妥协改天再聚。
盛妍一整天除了一些简单的零碎工作,发了一条回来了的朋友圈,都在盘算司辰花了多少钱,她转给他的钱也没多少,那么花下来还有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