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的身体像是冻在了那一方,盛妍说的话他不反驳一个字,也不询问一个字。从宜安来京都以前,昨天以前,他的身体已经被盛妍一日三餐的监督照料出了健康的脂肪,但是现在只是过了一天,只是过了一夜,他便似乎又瘦削出了骨头。
他盯着她,脸上一片死灰的颜色,似乎今天盛妍要再敢把话说得绝一点,活着这件事于他也没有意义了。
而盛妍的心还是不够狠。
“给我点时间吧,不要逼我,你身体也不知道康复了没有,我也不想让你难受,但我也是人,我也需要生活里有开心的事才能好好过日子。”盛妍转身走了开,从行李箱里拿了衣服去浴室里换。
第84章
两个人是一起来的京都, 最后盛妍一个人回了怀安,司辰一个人回了平阳。
医院的所有检查都在那天完成了,隔天所有的检测报告就都出来了。评估结果跟当初医生劝慰的一样乐观, 毕竟病人年纪轻, 他们应该相信这样年轻的身体有足够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
踏上从京都到怀安的高铁已经是下午,天空下起了小雪,但进入车厢便是暖和的。
来高铁站接她的人是杨善, 目的地是杨禾在怀安置办的新家。
杨禾给她看过照片,是一栋独门独院的小别墅,房屋的建筑面积还好, 特殊的是前院和后院都特别大,杨禾很喜欢。
外公外婆已经从舅舅家搬过来跟杨禾一起生活, 白天三个人的全部时间都用在了前院的花园里, 后院的菜地上。
盛妍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大家人除了有应酬的舅舅都在,她一到家就开饭。中途舅妈提过周丽给她做媒的事, 还翻出周丽给她的一张任飞雨穿着白大挂的照片给外婆看。
杨禾没说什么, 只是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 给她夹菜, 给杨善夹菜。当着全家人的面杨禾一点也没有提京都的事, 也没人知道她在京都的事。
这晚舅妈和杨善都没有走,这个家房间的数量是量着家里的人数挑的。很晚的时候舅舅也过来了, 喝了酒, 话特别多, 都是教育杨善的, 杨善抗不住就上楼睡觉去了。
舅舅便将话锋转向盛妍,“你那个一级证必须拿下来, 以后老舅做了房地产,成本控制的事就可以交给你了。”
“……,房地产这种重资产行业我感觉每年都在走下坡路,您还是做好眼下实实在在的实业最好,千万别听别人跟你胡吹。做好了能赚,但做坏了倾家荡产也不够赔,您最近没关注那个负债2.5万亿的事?我也困了,我先去睡了啊。”
盛妍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爬起来就跑了,只是没去杨禾给她在二楼准备的房间。
盛妍一头钻进杨禾卧室里,这个家她这算是第一次来,新中式风格的装修,是杨禾喜欢的样子。盛妍在干净整洁的房间走了一圈,影子孤零零地跟在她身前身左,最后落上房间里的新中式贵妃椅上。
盛妍躺上去,将影子压在身下。
她侧脸,眼睛以侧身的视角看着面前的一切、看陌生的窗景,感觉这一切是加倍的陌生。如果六年前他们的生活里没有突然多出那么一个人,那么今天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的?
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还是一个被一根胡萝卜牵着走的驴,叫她往东,她便往东,叫她往西,她不愿意转头,但现实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盛妍没有洗漱就那么躺着,没一会儿的时间脑子就迷迷糊糊了。她的手机随意地丢在一边,手机里躺着的上百的联系人里有那么一个人想要得到她的怜悯、喜欢,但又遵守了俩人从长计议的约定。
平阳,那幢满是干枯爬山虎的老式洋房二楼亮着灯,那间供着死人照片的卧室里传出节奏缓慢的钢琴声。
这间屋是这幢老式洋房的主人房,所以很宽敞,所以钢琴买回来依女主人的要求摆在了卧室里。
十多年前女主人经常在这间屋里执着一根看着吓人的藤条监督孩子练琴。
“好好练,不认真妈妈真的会打你哦。”
漂亮的儿子小嘴翘得老高,妈妈把藤条“咚”一声放在钢琴上,然后开始手把手教孩子,但孩子还是不能完全专注于琴键。
一会要喝水,一会要撒尿,那根吓人的藤条倒一次没见过肉。
时光是沙漏里不断流逝的细沙,如今那根藤条早不见了,原来放藤条的地方放着一个水晶的烟灰缸,缸里布了一层白色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