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礼又想到了什么,复杂的眸光瞥了母亲一眼,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劝说母亲回去。
竹狄蓉大抵是被他盯得烦了,冷眼回看了他一眼,他怔愣片刻退到一边,想说的话也给咽了下去不敢再提。
繁芜注意到了这些细节,此时她有些疑惑,其实竹狄蓉脸上的神情很淡,这种淡泊仿佛是竹部公子贵女们天生自带的,她在族长和竹阕乙及竹部的族中兄弟姐妹身上都见到过。
她凝眉,也许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在外面站了半刻钟,繁芜头开始晕,看这天似乎该下雨了。
竹部四面都是山,山雨总是来得急,她担心不等回去大雨便至。
中秋过后秋风日渐肃杀,尤其大雨将至时山风渐起,没一会儿繁芜的裙摆被吹得旋转起来,她的身体前倾着,更显出几分弱不禁风。
阿礼见状走到她身旁为她挡住风,又低声问她:“妹妹还好吧,不行还是回去吧,我与你一道回。”他微拧紧眉心,知她还病着,面露几分担忧。
繁芜正摇头,却见表姐拿着三把伞也寻了来,等走近了阿蕊笑道:“我见快要下大雨了,便来送伞。”
“姐姐有心了。”繁芜反应快,回应道,接过阿蕊递来的伞。
也恰是此时,脚边的青灰石板路上砸出许多雨点的印迹,繁芜立时抬头,看天空中残云如同被风撕扯过一般,头顶乌云聚集,雨点一粒一粒往下砸来。
这场山雨说下就下。
正好距他们来此一刻钟,阿四走过来对着竹狄蓉行礼:“姑小姐,主子说请进偏殿去。”
竹阕乙要在偏殿设宴招待兵主部的礼官,阿四送他们进去后便小跑去了围楼厨房。
繁芜觉得刚才进殿来时,殿门旁站着的身型高壮的男子盯了她一眼,那添柴素来都是不敢看她的,今日竟敢盯她,她觉得有些奇怪。
而添柴还不知道自己这细小的举动已被这位小姐拿来腹诽了。刚才他两次进殿找主子,先是说“姑小姐、表公子和小姐过来了”,他主子忙着和礼官说话没理会,第二次进去他说“主子,外头下雨了”,他主子便放人进来了。
繁芜随着表姐坐一桌,两人并排坐在一处。
一边竹狄蓉和竹阕乙说了几句话,坐在贵座的礼官也随意搭会了几句。
繁芜见竹狄蓉一点也不急于和礼官说话,甚至眉目间展现出几分不喜应酬的厌烦感。
繁芜眯了一下眼眸。
…
没一会儿长老们都赶来了。
竹阕乙没再说什么,让长老们入座。
长老们和礼官说话,他则抽空瞥了一眼繁芜,见女子微弯着腰手没有放在桌子上。他目光微移向桌下看去,果见那小手正揉着腿肚子。
他轻轻勾唇,眸光流转瞥向旁处,唇角噙着薄笑,站了才一刻钟怎地就站疼了她去。
他一面这么想,另一面又想明知病着,却不老实的到处乱跑,活该腿疼,只怕夜里又要喊头疼。
阿四带着人陆续上菜,跑完一圈之后,回过头担忧地看了一眼主子,见他脸色还行才放下心。
席间,繁芜胃口低迷也没吃太多,等她觉得饱了正想和表姐说会话,一种让她脊背发毛的感觉陡然间袭来,她睁大眼之际仓惶看向四下,却见众人或说着话或吃着东西,未发现什么异样。
方才她觉得那几个长老和站着的随从婢女里有人在看她……应该还盯着她看有一阵了。
她没看到是谁,顿时将目光投向添柴,因为进殿时添柴盯着她看过一眼,却见添柴并不在殿内,似乎还站在殿门处候着。
既然不会是添柴,又会是谁?为什么会让她生出一种强烈的警惕。
令她她惶恐让她坐立难安。
阿蕊离得最近最先发现了她的异常,她放下碗筷,小声问:“妹妹,你脸色不太好。”
繁芜垂下眼眸:“表姐,这里人多,我觉得闷,想回府院了。”
“那好,我陪你回去,先去和你大哥说。”阿蕊说着提裙起身,又伸手扶了她一把。
繁芜脚底踩棉花似的跟在表姐阿蕊身后,她听到阿蕊对她哥说:“大公子,阿芜妹妹有些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
竹阕乙凝了繁芜一眼:“你们去吧。”
阿蕊出了殿才敢放松下来,忍不住想,他们苗疆的大巫慈悲为怀,竹部公子气度温和,看着也是和煦的,为何真正接触起来只觉得他为人冷淡,倒真心像部族山庙里的巫神……
如石像一般的冰冷而肃穆。
一脸悲悯的冷漠。
这就是要成为苗疆大巫的人吗?
她以往没出过蝴蝶部,前头那位大巫她也没见过,只见过这位候选中的。
二人走出大殿,殿外雨小了些儿,繁芜一手提着裙一手撑着伞步子比来之前大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