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启大巫说他是寡情人,是最合适学习巫算的人,却又说寡情人终有多情时。
数性质朴,人性无常,这便是巫算之理。
儿时看淡世事,沉迷于巫术道法之中,又历经无数生死别离,他以为会重复着日复一日如此冰冷的走完一生,只是这女子无端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像是宿命。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此后的时光仿佛是有了颜色。
明媚如花,岁月静好。
……
当车队在城门处停下。
竹阕乙为繁芜弄好头发,整理好衣衫,他看到她两颊边泛起胭脂红,纤长的睫毛上仿佛还沾着水汽。
他取出药盒,蘸了些许涂在她殷红的唇上。
唇上涂了药膏后,繁芜伸出手虚捂住唇,脸面向车窗再也不敢看他。
如果回过神来想起方才自己做了什么。只恨不能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她真是满脑子都是“龌蹉”想法,脑子一热什么都敢做。
她更懊恼,他怎么不推开她……甚至发狠地……
她耳根一红,几乎快悔出眼泪了。
叫她以后如何再面对他。
好在,此时王祎骑马向他们的马车走来:“竹大人,殿下让你随他去观星宫。”
竹阕乙看向繁芜,见她仍红着双耳不敢看向他,他淡声道:“等我。”
说话间,他敛袍下车。
直到透过车窗的纱,看到竹阕乙走远了,她方惊声站起,想下车去追。
可这时外边的车夫对她说道:“殿下让我等送姑娘回院落,殿下晚上会去找姑娘。”
繁芜还来不及说什么,马车已缓缓驶动。
她拽住车帘,失落中抬眸看向弗玉的马车消失的方向。
弗玉说想听她解释是假,他如今最想要任用的人是竹阕乙。
也是此时此刻她彻底明白了,从那一晚竹阕乙说要效命于他开始,弗玉已经改变主意了。
她知道,这些一定与那日竹阕乙透露的李渭预言有关。
她骤然开口吩咐车夫:“我不回院落,你载我去观星台!”
车夫微有些惊诧,很快拒绝道:“姑娘,不可。观星台只有殿下能去。”
……
观星台内,弗玉看向竹阕乙。
冷声问他:“是何时知晓国师(李渭)预言的。”
凤凰族长给他的信中提醒他提防李玄素所出幼子。
在他猜到弗玉是嗣子时,便已知悉当日弗玉想杀他的真正原因。
他知晓了李渭生卒年,便能推测出李渭的预言和他有关。
事实也是如此,李渭死前曾向明王弗玉预言:天下若有一人与殿下相像,若此人不能为殿下所用则杀之,若能为殿下所用,天下必可图。
得知竹阕乙与谢长思是结义兄弟。
弗玉借繁芜引他出来设局杀他。
可设局当日得知竹阕乙对繁芜的在乎超乎意料,于是又心生借繁芜控制他的心思。
如此,一步一步,竹阕乙逐渐靠向他的阵营。
“竹阕乙,你可知道,效命于我是要与谢长思为敌。”弗玉的手拨动着观星台正中的浑天仪,问得漫不经心。
竹阕乙掀眸看向高台处,他不光会与谢长思为敌,甚至将来还会与繁芜为敌对。
“殿下敢带我来此地,便是早已想过这些。”
“我想过,但我更想知道你想过没有。”他拨动着浑天仪的手一停,锐利的眸光扫向他,“决不食言?”
“殿下且听我说完。”他敛起一身冷然气息,语声放柔时,总会让人情不自禁地盯着他看上许久。
弗玉回过神来,烦躁地皱起眉,恍然间也似乎明白了,那女子为何会对这张脸如此动容……
竹阕乙停了须臾,继续道:“殿下所图,与陈王所图不同。”
当他说出此句时,弗玉的手指紧压了一下白玉扳指。他冷声问他:“有何不同?你且说说陈王图什么?我图什么!”
“陈王所图中原安定,百姓安居,人人有饭吃,户户有田宅。”
“那我呢?”
“殿下所图九州四海,西域天山,夜郎北境,尽在掌中。”这青袍青年答得眉头都不皱一下。
弗玉猛地回首,凝眸看向他。
墙面上的宝石雕刻的星辰闪烁着,耀眼无比。
高台之上,那白袍少年缓缓走下来,他似笑非笑:“竹阕乙,说大话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没想过的,你都替我想过了,那你说说,怎么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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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深夜,繁芜才听到小院外传来车马声。
她以为谢长思会是最早来的,可是她从白天到天黑都没有等到谢长思的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