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象行皱眉:“但阿兰是存在的。”
三年前,凤凰山,阿兰真实地存在过。
她的出现是山间的一道清风,治愈了他被瘴毒所伤的眼睛,若是没有她,他不知自己是否能活下来。
他陆象行,不过残命区区,岂可忘恩负义。
第五安世从他的话里业已听出,陆象行虽然动了心,但其实并未开窍。
凤凰山的那场情窦初开,固然清澈美好,但譬如朝露转瞬即逝,陆象行本人并没有男女之欢的任何经验。
也许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这不是一个外人该介入的了,第五安世只好从这里袖手作罢,目送陆象行跃上马背。
将军风采,是久经沙场淬出,铜皮铁骨,傲立铮铮。
这一去,烟尘漫卷,马蹄声踏破山河月。
第五安世从陆象行消失的官道收回目光,看向雪衣间挂着的一枚早已色泽暗沉的香囊,惘然沉默。
因是密令,陆象行只得潜行,沿途并未走露风声。
上一次是乔装商队混迹进了尾云国,这一次不可再故技重施,想来秋尼也会对此有所防范。
正当他思量该改换成何种身份时,身旁的左子骞早已喋喋不休了一路。
“将军,真该带夫人上路,那片地方可真不是什么好地儿,瘴毒环绕,一进去人便没了半截,要是夫人带路,咱们也好不像瞎子一样摸着石头过河。”
“末将可是听说过,那尾云的瘴毒奇特得很,尾云国人自幼生活在那处,连血都是毒,他们可以在里间穿行无碍,要是咱们汉人的话,没有尾云国的血统,只要走进去,那必中毒无疑。”
“当年将军被那瘴毒折磨得差点儿双目失明,还好……”
突然意识到说到了不该说的地方,左子骞打住了嘴。
陆象行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这聒噪的部从。
左子骞识相地打住了嘴。
但这不过是暂时的,又走一里路,左子骞持续不断开始嚼舌。
“夫人秀外慧中,必定是一位善解人意的贤内助,末将想不通,将军怎么把一次次把这如花似玉的貌美夫人留在长安,长安虎狼窥伺,末将看夫人,危险得紧呢!”
他话音未落陆象行便反驳:“不会。”
左子骞惊愕:“嗯?”
夫人她是见过的,那种纯天然纯野生的美貌,可是与众不同的,像山谷里蔓草丛中的一朵红莲。
长安子弟要是眼不瞎,应该都和他想法不谋而合。
陆象行语气沉重:“他们看不上尾云人。”
不知是不是一种错觉,左子骞在听到将军说这句话时,眼中一闪而逝的一抹冷意。
仔细咂摸,左子骞终于被将军说服了。
也是,人心中的成见,岂是轻易可改的?单就出身二字,夫人便永远不可能像长安那诸多贵女,譬如老虞的妹妹一样,在人堆中游刃有余。
说到老虞,左子骞又开始想,老虞这趟没能被将军点中,该不会是他那败事有余的妹妹,在击鞠大会上得罪了将军夫人的缘故?
将军护短。
是的,现在将军夫人才是将军的短。
当年将军尾云一行,机缘之下结识了一名尾云女子,那女子在凤凰山中救过将军性命,将军生出爱慕之心,后来那女子横死,将军抱着一具烧焦的尸首,哭了个天昏地暗,那个时候他和虞信都以为,将军此生都不会再爱上别的女子了。
虞信的妹子,虞子苏,也是自小仰慕陆家儿郎,一心嫁给大将军为妻,这么多年其志不改,可大将军呢,愣是连人家的脸都没记住,好几次狭路相逢,叫不出人家女郎的名字。
还是托了虞信的福,陆大将军方才对虞子苏有了些许印象。
他这个人,向来洁身自好,把贞操看得比谁都重,旁人都在三妻四妾,享齐人之福了,唯独他们横刀立马的大将军,活得像个苦行僧。
好不容易姻缘树上长了朵花吧,还是朵昙花。
幸好这棵树还不曾枯死,上天降下又一位尾云女子,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将军要是再不娶妻,他们就该陪着将军去肃州打一辈子光棍了。
如此一想,左子骞对那位将军夫人简直感激涕零。
大慈大悲的现世女菩萨,救人于水火!
一路南下,左子骞与陆象行过了几座驿站,这一路沿途都设有朝廷的暗卡,及驿站,更换了两匹快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