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才不是寻欢作乐来的呢……
谢枕溪倒是神色不变,只是站定,微微按住白眠雪的肩,淡淡一笑,“您老何出此言?”
他身上的煞气言语间去了几分,那老头挥舞了一下勺子,忍住害怕,嘟囔道,
“总之就是不能去……”
他看了看快步走过行人,用勺子浇出一个月牙儿,“嗬,这里头的事连不少云州本地人都不清楚,你们外地人哪里晓得。我老头子也是从别人跟前听来的。”
“半年前,明月坊因为经营不善,险些就要关门大吉。谁知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了个美若天仙的男子,听口音也不像我们大衍人,出价甚高,将它给买了下来。”
“原本许多人都说,是个不知底细的冤大头接了那烂摊子,管叫他赔死。谁知那男子竟本事了得,那半死不活的明月坊在他手里简直起死回生。听说不仅里面装潢富丽堂皇,巧夺天工,而且还……”
白眠雪听着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仰头看了看谢枕溪,谁知后者也正垂眼看他,白眠雪眨了眨眼,轻声追问道,
“而且什么?”
话音刚落,恰巧有几个孩童攥着钱来买糖人,那老头便停下不说了,而是龙飞凤舞画起糖人儿来。
“嘻嘻,周爷爷的糖人儿画得整条街最好了!”几个小孩叽叽喳喳。
直到那群小孩子们买了东西嬉笑着跑走了,他方才继续道,
“而且,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批整个云州都少见的绝色美人,专门服侍达官显贵。听说那些美人,个个云鬓花颜,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正合贵人们的心意。”
“简直把整个云州,不,不仅云州,周围临近几个州的所有官员都给迷得神魂颠倒,一掷千金。每逢休沐,明月坊前车如流水马如龙,简直水泄不通。短短数月,这新明月坊就比旧明月坊最鼎盛的时候还要赚钱呐……”
“是吗?那这人倒是懂得人心,极善经营。”谢枕溪神色颇冷淡。
白眠雪却在心里暗暗吃惊,果然京城与云州数千里地相隔,能阻断许多消息。这里的官员狎妓成风,他竟然丝毫不知情。
“不过那也不算什么,从上个月开始,出事了。”老头提了下腕子,糖丝抖落。
“怎么?”
他慢慢道,“先是明月坊内一处卧房起火,将云州下辖一个县的县尉烧死。紧接着似乎又是菜里被人下毒,竟一连毒死同桌七人,有几个当官的,还有几个云州本地的富商。”
“州牧大怒,前一阵子派人严查,闹得人心惶惶。现在竟也听不到什么风声了。”
“就在昨日,听说又有一个当官儿的,喝醉了在明月坊前坠马,摔得重伤未醒。”
“这……一月之内出这么多事,说是巧合只怕都无人肯信,这是怎么回事?”白眠雪蹙眉道。
“市井小民之言,老头儿我说给小公子听,你可别当真。”老头提着勺子,“有人说这是报应,素日叫他们平日欺压百姓,如今也遭难了。”
“还有人说是妖术,那明月坊的女子都是番邦异族的妖女,先叫贵人们中招,接下来就是百姓倒霉了……”
“这明月坊一连出这么多事,竟还能开着么?”
想起方才这老头为他们指路,白眠雪不由得一惊。
“自然开着。”老头睁大浑浊的眼,悠悠道,“说来……当初买下明月坊的那男子如今并不露面,但他必然手眼通天。”
“所以我劝二位呀,还是切莫前去了,你们外地人不知,若是在里面着了道,吃了亏,上哪说理去。”
只见远远地又有人朝这个糖人摊子过来了,老头忙着画起糖人来,白眠雪和谢枕溪对视一眼,谢过他,正要离开时,白眠雪忽然脚步一顿,乖巧地笑了笑,
“听您说了这么多,还不知您是何许人呀?”
“二位若执意要去,进了明月坊,正门口立一架金丝琉璃瀑布屏风,便是老朽的手艺。”
老头娴熟地挥舞了一下他的勺子,一道纤巧如云的金线稳稳地落了下来,他有些谦虚地一笑,
“老了老了,技不如人啦,如今是我徒弟留在明月坊啦。”
-
明月桥。
两人走过这桥不过百十步,便能远远瞧见大路尽头处明月坊的灯火辉煌,身边时不时还有轿辇直奔灯火通明处而去。
“嘶……都出了这么多事了,这些人怎么这时候还要去,不要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