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位子从来都是厮杀得腥风血雨,白骨累累。
白眠雪心头一跳,抬起头就见周围众人竟然都望着他,眉目平淡温和。
就连谢枕溪也是一脸笃定,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
仿佛只是云淡风轻地聚在一起闲谈了几句天, 就替他在杀声震天的腥风血雨中定下了安稳地位。
今日天气尚可, 微风细细,一旁有数十个带刀侍卫规规矩矩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早开的无名野花在风中微微摆动, 如云破月,弄影翩跹。
他蓦地就想起来原著。
原著里他机关算尽, 最后到底也得到了太子之位。
只不过原著里自己被立为太子只是一个引人上钩的绝妙圈套罢了。
但蛇蝎心肠的小美人却欣喜若狂,以为自己多年筹谋终于成真,自己苦尽甘来,一朝翻身,欢天喜地就入主了东宫。
谁知他只高兴了一夜。
第二日官军就从他的住处翻出来巫蛊娃娃,小可怜被揪出来押在殿前审问,昔日所谓的盟友无情地翻出来他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恶事。
在众人骂声中彻底铲除了他这个恶毒的反派。
今时今日却丝毫不同。
他的前路遥遥,横亘着朝臣,百姓,父皇,从明日起,会有无数远甚从前的艰难辛苦。
但昔日埋伏好的豺狼虎豹却渐渐少下去。
却有温风丽日,一日好似一日。
令他从心底生出一种渐渐放松下来的安全感。
好像一只漂亮的小猫被迫试探着去摸一汪热汽腾腾的沸水,用爪子拨弄了几下,才发现是最舒适不过的温泉。
于是放下心来,乖乖眯起眼睛享受被包裹的舒适安全。
这只漂亮的小猫还很年轻很年轻,但他也能预料得到,这是俯视他一生也极珍贵的幸福时刻。
“你看,总有人护着你。”
谢枕溪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小殿下被风撩乱的几缕长发,狐狸眼轻轻眯起,很像林中格外静谧幽静的深潭。
白眠雪只看了一眼就心跳加速,赶紧低头移开了视线。
“怎得,你看不惯?”
白起州忍不住哼笑一声,暗里疑心自己一定是和谢枕溪天生不对付。
即使两人曾在白眠雪的事情上达成过同盟,但到底还是发自内心的忍不住想呛他。
“不,我是说,而我亦如此。”谢枕溪低头,眉目平和,“谢氏一族,亦甘愿为殿下保驾护航。”
谢氏百年大族,朝中根基极深厚。
连英帝与太后都没有讨好得动的人,今日却投向年幼的五殿下。
“谢大人,掌权可不是这样掌的。”
白起州心中暗叹,嘴上却幽幽道,“拿着你谢氏一族上下百余人的前途讨好人,族中子弟恐怕不肯买账?”
谢枕溪淡淡一笑,“臣即是族中公理。哪家子弟不服,尽可以来与臣相较一二。”
白起州一噎,看了眼白眠雪,拂袖便走了。
谁与他争?
怕不是争完回去就发现一家老小整整齐齐躺在院子里了。
大衍第一百年大族的掌权人,不是软柿子。
白景云亦听得出他话中隐隐的张狂,只是今日繁杂事务太多,再耗费时间只怕要等金乌西沉,便拍了拍小殿下的肩,云淡风轻道,
“有几样事务,我先教你,免得我陪父皇去了江南行宫,你一时手忙脚乱。”
白眠雪连忙点点头。
“殿下几时回来?”唯独此事谢枕溪阻拦不得,只得面上含笑,暗中咬牙。
“军国大事,你我都知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得清的。北逸王还请先回罢。”白景云淡淡道。
那小东西还敢回过头来和他挥挥手。
谢枕溪险些没有用眼神把人给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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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和暖,夜来月明,榕叶满庭莺乱啼。
白眠雪合上面前最后一本奏折,托腮听了一会儿,回过头问,
“太子哥哥,东宫每晚都能听到这么多鸟叫声吗,会不会吵得睡不着?”
白景云早已遣退了身边伺候的下人,亲自替他把奏折拿走,闻言淡淡道,“我睡时一般是三更,已经不会吵了。”
“怎么那么晚?!”
白眠雪惊讶道。
他只有刚穿来时还不习惯,往往要在床上翻腾到很晚才睡得着。
但现在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他的作息已经渐渐适应到和周围的人同步了。
每天晚上吃过晚膳,过不了一会儿就已经发困到脑袋耷拉,顶多沐浴一下,回来就能直接睡着。
可是白景云怎么睡这么晚?
“自父皇身体不好,大小事情桩桩件件俱送过来要我经手。许多事每每想起,都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