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敏栎说着,摸了摸手腕上一层一层重叠的血痂,笑了一声,“小崽子,你就这么报答我?”
白眠雪怔了怔,想帮她解开枷锁,“那你后来又进了戏班……”
“我要报仇。”
她从白眠雪手里抽走玉簪,翻到那个“敏”字,摩挲片刻,“贺兰敏乐,我姐姐,就这样潦草死在这皇宫里……他们喜欢听戏,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能进宫的机会。”
她的眉眼锐利,但不失昳丽。
白眠雪望着她年轻的眉眼,恍然觉得眼前微晃,好像透过她瞧见了当年另一个明丽快活的草原女子,仿佛瞧见了她一生的命运。
谢枕溪站在他身后,在他胡思乱想浑身颤抖时轻而有力地按住他的肩。
仿佛一下把他带回了人间。
白眠雪忽然神思乱飞。
想她当年入宫时若能有这样一个人站在背后,或许不至于这样潦草埋没于此。
但若说君心冷淡,他先前在那个小房子里见到的,英帝偷偷藏起来的自己母妃一张又一张的画像又算什么呢。
爱恨难言。
“我说完了。”
贺兰敏栎把簪子装进怀里,不放心地按了按,方才抬头,“太后那老太婆不喜欢我的模样,定是瞧着想起了当年我姐姐的样子。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弄死我,这事就被皇帝知道了。”
“实在可笑。”
贺兰敏栎眉眼弯弯,“他当年年轻气盛连一句辩驳的话都不肯听她说,如今却翻来覆去派人问我那时的种种细节。我知道,他后悔了。”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窗外丽日当空。
慎刑司内阴森无比。
白眠雪裹紧自己的衣裳,一时间脑子里浑浑噩噩,不知道是该惊讶于自己的身世被一朝戳穿,还是该惋惜于自己母妃的凄惨遭遇。
今日这些话,随便流落出去一个字,都够他直接被埋了的了。
谢枕溪适时地扶住白眠雪,握了握他的手,只觉一片冰凉。
他方才听完全程都面无表情,神色亦没有什么变化,完全没有听见如此宫闱秘事的惊慌,唯独这会儿却蹙了眉,“赶紧随我出去,待在这儿等会儿又病了。”
待说罢,他又漠然回头,看一眼贺兰敏栎,“我之后会安排人将你接出来,这期间不该说的一律不要多说。”
贺兰敏栎靠在污黑的栏杆里,嗤笑着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只是他们方才走到慎刑司门口,艳阳晒在身上暖意融融,另一边又跑来两人恭恭敬敬请他们。
“范大人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请王爷,五殿下立刻过去。”
谢枕溪握了握白眠雪的手,只觉犹如握冰,更加心烦意乱,“不见。”
第128章 一百二十八
那侍卫却没有退下, 只抱拳重复道,“范大人立请王爷, 五殿下过去。”
谢枕溪皱眉,欲要拒绝,忽然福至心灵一般,淡淡道,“可是审出什么眉目了?”
“还要请王爷和五殿下亲自移步过去方知。”
“到底不是小事,我们过去看看吧。”身边的白眠雪忽然回握了一下他,“你手好热。”
“那是你身子太凉, 寒冰一样。”
话虽嫌弃,谢枕溪却不肯松手,反而握得更用力了些,低语道,“倒是你金贵, 本王请来调理的太医一个个开好了方子你都不肯吃药。往后正经再不管你,随你去如何。”
这小东西往日身子就不怎么好,病恹恹的猫一样。
先前他还总喜欢让人没精神时枕在自己膝上, 趁机摸摸他的长发,如今却是见了人这幅不爱动弹的模样儿就难免心焦。
更不要提今日贺兰敏栎一篇话又惹得人脸色不好,可惜他急也没用,这小东西娇气得很,除非他亲自上手灌, 不然极少肯乖乖听话吃药。
一碗药能喝出上刑的感觉, 令他堂堂北逸王也颇有些无语望天,束手无策。
“我吃了的呀。就是太苦了又不见效, 我才不想吃了。”
白眠雪睁大眼睛轻声抱怨,惹得人报复似的捏了捏他纤弱修长的手指。
眼看着又一个时辰过去, 日催花影,几根细伶伶的枝条在风里急切地摆动着。
两个人来时,范无径拧眉立着,仿佛正在沉思。
抬眼见了白眠雪和谢枕溪,不由得眼前一亮。
一旁有侍卫疾步上前,正是领命去搜屋子的那几个,竟果真携着一只小巧玲珑的匣子,将东西献了上来。
“属下办事不力,听大人吩咐,在先前已搜过的床下又发现一处暗格,内里藏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