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玉簪,轻轻摸了摸上面缀着的漂亮珍珠,喃喃轻语,却是又重复了一遍,
“如何能不好奇呢?”
“……那你为何要来找我?”贺兰敏栎看着他,慢慢安静下来,只是仍有些抵触。
“虽然你一直不肯承认,但我仍想你其实知晓一些什么,比如这刻着我母妃名讳的簪子,偏偏不在别人身上,偏偏在你跟前。许是我能从你这里得知她的身世呢?”
白眠雪歪头看着她,小殿下乖巧漂亮的神情看起来很无害很单纯,但也有一点点被掩藏起来,旁人很难看出来的伤心,
“你看,我好像也没有地方去问啦。”
……
“我可以告诉你。”
贺兰敏栎终于疲惫茫然地蹲下来,和他平视,但这个女囚的语气却是大不敬的,“小崽子,当年姐姐生孩子时,还是我接生的你。”
周围的侍卫早被遣退,分明是安全隐蔽的,但白眠雪听到这句时,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谢枕溪。
谢枕溪站在他身后,微微一顿,轻轻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示意他自己在。
如一溪明月,若破碎,若乘风,皆是自己即将要发生的命运。
但若此时恰好有人站在身后,原本悲怆的宿命仿佛就在那一瞬间被冲淡。
仿佛有人将清冷明月拥满怀。
“当年姐姐是部族里最漂亮的女孩子,却只能被当成战利品送进大衍的皇宫。”
贺兰敏栎的眼神看起来非常不屑,“皇帝又怎么样?比不上我们部族里最年轻健壮的勇士一根手指头。”
“但她还是进宫了,而且成了我父皇最喜欢的宠妃。”
白眠雪轻声接道。
“呵,那种宠爱只是鸟笼的镀金罢了。”贺兰敏栎轻笑,
“我是她的同族妹妹。虽然不是亲妹妹,但我们的母亲是表姊妹,我是整个家族里年龄最小的,她喜欢我,与我无话不谈。”
“那时我随人去宫里看她,她满身绫罗,神情却憔悴,大人问她是不是病了,她又说不出来。只在无人时悄悄告诉我,她实在太痛苦。”
“诺大皇宫没有一个人真心喜欢她。就连太后也很讨厌她分去其她妃子的宠爱。”
“后来我再去,却见她神色身体都好了些,我高兴,她却不准我乱说。”
“直到后来我听闻她怀孕,去看她。她才悄悄告诉我,孩子不是皇帝的,是她一起带进宫的侍卫……一路护送她从家乡到大衍,是部族里年轻果敢的勇士。”
贺兰敏栎歪了一下头,好像在回忆,“……她很聪明,也很厉害。”
白眠雪怔怔地看着她。
贺兰敏栎嘴唇开合,这一字一句,竟与昨夜里白池雾告诉他的别无二致。
许是他这个四哥当鬼怪当得有点久了,寻常事已经不能刺激到他,才要告诉白眠雪这么惊天的秘闻,看他大吃一惊,浑浑噩噩。
“但是我后来早产了啊……所以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发现了是吗?”
白眠雪轻轻垂着头,有一点蔫。
贺兰敏栎看他一眼,有点骄傲,“没有。我说了,她很聪明,时间是合适的。早产只是因为她当年不远万里来大衍,实在太辛苦,累得身子落下了病根,你父皇还很心疼她呢。”
“那……?”
白池雾的恶趣味之一就是说话藏一些露一些。
让白眠雪想知道完整的真相仍然要靠自己来问。
“那为什么会被发现?”
“那个侍卫走漏了风声。”
一直默然不语的谢枕溪按了按白眠雪的肩头,他唇角微勾,眼里却没有一点点笑意。
见贺兰敏栎看他的目光一瞬间幽深起来,不疾不速地补了一句,
“本王猜的。”
她半晌方才移开目光,斟酌一下后默认了,
“谁能想到呢?他当年是最衷心的侍卫,也是部族里最勇敢的年轻人,却偏偏被心上人怀孕的喜事冲昏了头脑,从一个机敏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口无遮拦的蠢蛋。”
“生你的那天晚上,事情被捅到你父皇跟前,传言很难听,你父皇雷霆震怒。”贺兰敏栎笑了,“刚好那天我进宫陪她。原本找好的数个稳婆,听说敏妃要被问罪,跑得一个都不剩——谁愿意接生一个很可能是偷情来的贱种?”
“我那年才十来岁,什么都不懂,但偏巧在部族时看到过婆子给女人接生。她疼得差点要昏过去,是我接生的你。”
“那我母妃……”
“她生完你,还很虚弱,就被你父皇闯进宫赐死了。他甚至没有问她真相如何,也根本没看你一眼,甚至还要杀你,是周围伺候过她的宫人苦劝,方才留了你一命。只是那些宫人后来也被处死了,后来也很少有人敢提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