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恶兽在心头翻腾不停,时不时就逼得白景云闭目静心。
只是闭目仍能瞧见那小东西明亮乖巧的眼睛,欢快懵懂得地唤他,“太子哥哥!”
……
令他舍不得。
虽然是那小东西不乖先要惹得自己生气,他虽半点都不后悔,但到底,恐怕伤了白眠雪的心。
因此他离开后一直忙于政事,并不急着见白眠雪,怕刺激了他,只命几个侍卫守在门口。
既不想让那小东西逃了,又隐隐约约有几分私心,怕有那不长眼的撞了来,将人那幅乖巧又委屈的模样儿给瞧了去。
他如此纠结,就连陪侍在父皇周围处理应答政事时,都走神了好几次,换来英帝疑神疑鬼的一顿呵斥。
……
白景云自嘲般闭目,他往日惯来冷情,任凭皇后催过数次,身边至今连侧妃侍妾一概都无,哪曾有过如此纠结难舍,斩不断理还乱的万种情绪?
皆因白眠雪一人而起。
只是待他好不容易处理罢手头的事务,理顺自己心绪,匆匆前来时,却被面如死灰的侍卫告诉他——
人跑了。
白景云为了见他还特意换了身常服,此时立在灰蒙蒙的院落里,一时失神。
原本他来时已经想好了,不再困着他,将这小东西身上的银链解开,不能再这么对他。
只是还不待他施恩,那小东西已经急急忙忙逃了。
白景云垂下眼帘,太傅多年如一的唠叨还在耳畔,
“仁善有余而威赫不足,人不从。”
那下一次,不可再对他如此温柔了。
-
院落里寒风萧疏,哪怕有日光照下来,也没有多少暖意,仍是干燥得冷。
绮袖和星罗那日也是一同中了失魂香的,只是没有那几个守门的侍卫严重。
但眼下也是张口结舌说不出什么来。
尤其是绮袖,更是惊疑不定,明明那晚白眠雪还眼巴巴要自己帮他逃,那银链也并不是寻常东西,自家殿下是怎么悄无声息逃了的?
“奴,奴婢不知……”
一旁的星罗也硬着头皮应声。
五皇子住处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眼下全都被赶到院落里跪着。
纷乱的人群里,冬竹脸色青白,穿着一身露着破口的薄袄,头发乱糟糟的犹如鸡窝,跟着几个地位最低的粗活宫女
跪在最后面,一点儿也不惹人留意。
他那日送白眠雪逃出宫,自己无路可去,只得又摸回五皇子殿,恰巧那时满院子的人中了失魂香,连一个应门都也没有。
他躲在一旁挨到日上三竿,方才被开门的小宫女给放进来。
绮袖见了他也是一惊,但瞧见他手里攥着的五殿下贴身香囊,也不得不满腹疑惑的把人给放进来。
紧接着便是有人发现五殿下不见了,满院人忙忙乱乱,竟也没人留意他。
冬竹低头跪在人群里,捂紧自己棉袄上的破口,这才知晓为何那日自己见到五殿下时,他那么慌乱。
原来竟是被太子……
他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心头却涌上一阵阵窃喜。
不管怎样,五殿下已经顺利逃出去了。太子如果再想对他不利,也不能了。
-
白景云负手立在他们面前,一道轻风自南而来,慢慢拂过他的身侧,又如烟而去。
吹起他腰间玉饰上的雪白穗子。
远在宫外北逸王府的白眠雪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风好凉啊……”
小殿下轻轻蹙眉,等一旁的谢枕溪替他系紧狐皮外氅。
第110章 一百一十
风逝如云走, 缥缈无状。
谢枕溪原本冷淡地瞧着远处,这会儿听见人叫冷, 便回过身来,十分顺手地敲了下小美人的头,带几分好笑,挑眉训他,
“方才在里头叫殿下多穿件外裳,不是不肯么,怎得一出来又叫冷?”
白眠雪捂住脑袋, 漂亮的眉眼就耷拉下来,怏怏地仰头看着他不说话。
像只因为不听话被教训了的猫猫。
等找到安全处就朝着主人哈气。
谢枕溪也垂眼和他对视,声音忽然一轻,“怎么,说不得你?”
白眠雪就揉了揉脑袋, 不满地嘟囔,“你敲得我好疼。”
忘了。
娇气得要死。
……迟早要被欺负到哭。
心念一转间,小美人呜呜咽咽含嗔带泪的画面蓦地如一道朦胧影子在心头一闪而过, 谢枕溪硬生生一顿,半晌才压回自己骤然被招出来的恶劣旖旎念头。
唤了府中伺候的下人飞跑着去取衣裳来给人换上,谢枕溪垂眼看着白眠雪,忽然忍不住抬手,似要替他拂开方才被下人换衣时弄乱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