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笨书生被狐狸吃了,漂亮狐狸被人认出来是个妖怪赶出去了,对不对……”
白眠雪软软地道,“唔……我都可以猜到结局了……”
“猜错了……”
谢枕溪低笑。
白眠雪不由得好奇地抬起眼儿来看他,掰着手指道,
“怎么会,这种故事里,书生肯定都是被狐狸骗到的笨蛋……”
“那书生心高气傲,满心以为遇到了知己,谁知确实被那只狐狸狠狠骗了一遭,整个人都神思恍惚,甚至错过了当年的秋试……”
“后来他终于渐渐清醒起来,那书生便发奋要报仇。从此书也不读了,爹娘也懒怠侍奉了,只一味的拜了个所谓的道士做师父,跟着学什么捉妖的本事……”
……
蜡烛已经快要燃尽,只剩几盏雕着昙花纹饰的铜灯仍在亮着,屋内灯火微黯,沉沉深夜里,只剩下两人低语夜话。
“你压到我的头发了……”
白眠雪突然委屈巴巴道,谢枕溪轻笑着抬起手,将他的长发拢起来,握成一束,用一旁用来束起帘子的荷叶茎给人扎起来。
“好难看的……”
小殿下娇气的皱眉,追着去打他的手。
“……直到后来,书生苦练了好久好久的本领,师父走了,爹娘也死了……他又云游了许多地方,方才终于又见到那只骗过他的狐狸。”
白眠雪终于有了点儿兴趣,睁着漂亮的眸子,好奇地听,
“这一次狐狸自然没有敌过书生,轻而易举就被书生擒住了。”
“书生拎着狐狸的脖子把这只狐狸带走,所有乡人都问,你是不是要把它剥皮抽筋,才能解恨呢。”
白眠雪眨眨眼儿看着他。
“只是出人意料,书生只是把狐狸囚在他的老宅里,不准他出门,平日里也是好端端地养着,若有乡人偶尔撞见,竟发现那只漂亮狐狸变做人身,和那书生坐在一处,亲亲热热的读诗写字。”
“……狐狸也会读诗写字么?”
白眠雪呆了呆,撑着下颌问谢枕溪。
“狐狸不会。”
谢枕溪轻声笑了笑,昏黄的铜灯照在他矜贵风流的眉眼间,发间的漆木长簪横过来,愈发显得有些说不清的意态,
“但喜欢书生的男子会。”
白眠雪偏过头去看他,亦忍不住轻轻滚了滚喉结,
“喜欢?”
“可,可是书生本来不是很恨狐狸吗……而且原本自由自在的狐狸被人捉住,估计也很讨厌书生,怎么会喜欢呢。”
“原来书生也会被狐狸一而再再而三的迷惑……”
“不会。”
谢枕溪勾唇轻笑着应他。
“漂亮狐狸会……”
“漂亮狐狸也不会。”
白眠雪就不说话了。
小美人只是轻轻眨了眨眼儿,卷翘纤长的眼睫蝶翅般翕动,斜飞处自有惊鸿。
“我困了……”
谢枕溪看着他重新钻进软被里,故意轻轻笑了笑,“嗯,明日就回京了,殿下多睡些,养足精神也是好的。”
软被下的白眠雪不说话。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小美人才忍不住轻轻拉下被子,睁着眼儿看他,困惑得眼睛都睁大了许多,声音很轻很乖,
“那到底为何书生和狐狸会从仇人变得那么亲热呢……”
谢枕溪终于看着他低声笑了起来。
桌上灯烛已经烧尽,只剩下一幅雪白宣纸上那未完的画作静静地躺在桌上。
只是奈何画上的美人就近在眼前,远比纸上的他更为灵动可爱,因此那幅未完的画自然已是无人问津。
清明月色从驿馆外的梅花和溪水边趟过来,照进这一方小小的客房里,似乎犹嫌不足似的,连铜灯剩下的最后一点昏黄灯光也要胜过,只在满室留下一片清霜也似的月光。
谢枕溪看着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满脸困惑的白眠雪,忽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回殿下,恰是因为喜欢。”
“又是喜欢,可是这种喜欢是什么意思呢……”
白眠雪迷迷糊糊地轻轻说着,那种困意似乎又上来了,小殿下四肢都有些发软,睁着眼儿看着头顶刻着的的菱花纹饰。
似乎是对他不太懂的东西有点儿懵懂,
“能让狐狸和书生都冰释前嫌……”
“喜欢哪里有那么厉害。”
谢枕溪似乎是偏过头望了望,但见窗纱清透,月照花林。
他轻轻呼吸了一下,忍笑道,
“那殿下你闭上眼儿……”
白眠雪只当谢枕溪嫌他话太多,轻轻哼唧了一声,便软绵绵地闭上眼,轻轻扯了把被褥,侧过脑袋就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