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是个年幼的男孩,一双墨绿浓丽的眸子清澈如翠玉。蜷曲的黑发用红绳草草扎了个上翘的冲天辫,歪歪地顶在脑袋上,显得他尤为可爱。额前勒着条还未镶嵌宝石的抹额,身上的绣金衣袍在日光下闪烁,腰上别着一把精致小巧的木剑。这孩子扬起脸盯着我,目光颇有些强占的意思,双手更是抱紧了我的腿,深怕我一抬脚就要走开始的。这般模样,倒让我想起了某个“醋王”。
“哪里来的小孩,如此冲撞公子?”容安见我险些跌倒,当即沉了面色,半是恐吓半是责备地弯下腰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是美人哥哥。”小孩的语调生涩,反有了些横冲直撞的倔强意味。我低头好好打量了一阵子,自他眉眼之中看出些小狼崽子的桀骜来。见我不语,他有些生气地将头更加扬了扬,“哥哥不记得我了?”
我被他问得一时摸不着头脑,寻思着自己也不如太后那般喜欢四处拣小孩的。忽地,我脑中灵光一闪,随口糊弄道:“哦,你是……是那个……”
“既知他是美人哥哥,你这般抱着他算什么礼数?”伽萨自远处走来,拎着那小儿的后领丢到一旁。
那小孩在空中挥动着手脚,落了地翻滚一圈又利索地爬起身,亲热喊道:“哥!”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晚上不小心放了只蚊子到床里,于是打了很久的蚊子……
为什么萨老师在渊国过了一个夏天都没有被蚊子咬啊,好嫉妒!
第112章 大雪
离开渊国时御湖中的荷花刚谢,如今回了晟都,落入眼中的只剩一场大雪。
小淘儿抱着我自渊京集市里买来的陶响鱼,迈着短短的小腿在雪地上跑出一溜脚印,陶珠滚动碰撞之声在一片洁白之中不绝于耳。
我撑着伞立在雪里,眼前浮现出那倒在雪地中的少年。距那个残酷寒冬已过去多时,白氏夫妇于去岁有了幼子,只是阖家团聚之时仍会多摆上一副碗筷。或是说,当初失去孩子的每一家贺加人都会如此。我默默看着,心里重返一阵伤怀。
“你继位后下令举国服素一月,禁婚嫁四十九日,禁鼓乐百日。”我手中揣着暖炉,看着那只早已成年了的黑豹伏于地,摇尾逗小淘儿玩乐,“贺加诸人都很感激你。”
“如今的安定生活是你替他们争来的。”伽萨拉拉我的手,玄色斗篷上堆了薄薄一层雪,深色水渍已洇了肩上的金线。他将伞接过去支在我们二人头顶,好让我两手都焐着暖炉缩在斗篷中,“若是当初有更好的解法,我一定将那批孩子也拦下来。”
我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转身面向他,“不论如何,还是多谢你为他们立碑。”
他抬手抚过我额角垂下的发,想让我顺势靠入他怀中。伞下空间不大,我动了动脚靠近些,他温热的呼吸便能轻轻拂在我面上。伽萨眼底攒起绵软的爱意,紧接着岩浆似的翻滚。他斜了伞遮住小淘儿望向我们的视线,正想垂首落个吻在我额前,一捧雪就砸在了伞面上。
“哥,打雪仗!”小淘儿两手掬着捧雪用力向内合去,捏作个还算结实的雪球,冻得通红的手指将它高高举起,“打雪仗!”
伽萨无奈地振腕抖了抖伞上散落的雪渣,我看着他无可奈何的表情颇有些可爱,将直起的伞重新拉得斜过去,踮脚捧住他泛起凉意的面颊,蜻蜓点水般飞快地吻了一下。
“眠眠的手心好暖。”他意犹未尽地舔唇,掌心就覆在了我的手背上,正要还我一个吻,伞下突然钻过来个小人。
“哥,你干什么呢?”小淘儿手里抱着雪球,那陶响鱼早就和小木剑一起躺在了地上。他看看我,又看看许久未见的兄长,竟是抬手就把雪球往他脸上丢,“我赢了,你去陪煤球玩儿!”
伽萨方才变得柔和的眉眼在残雪中变得冰冷,他抹了把脸,“哦?那你干什么?”
“我要陪美人哥哥。”小淘儿理直气壮地插着腰,像个矮萝卜似的对着他哥颐指气使,冲天辫在我腰间扫来扫去。
我“噗嗤”笑出声,垂手捏了捏他的冲天辫,小淘儿立刻转过脸对着我露出个大大咧咧的笑容,亲昵地钻进我的斗篷里。
伽萨黑着脸,小淘儿便抱着我的腿,“美人哥哥,你看我哥凶神恶煞的,简直是要吃了我!”
“谁要吃你。”伽萨伸手去拧他的耳朵,小淘儿便彻底躲在了我的腿后。我咂咂嘴,品不出他所言重点究竟是在“谁”上还是“你”上,遂歪头问道:“你想吃谁吃不到呢?”
言下之意,我既是你的掌中物,你又何必和一个小儿争醋吃?
闻言,伽萨敛起眸子,我勾起唇看着他,他面上亦缓缓浮出个颇有意趣的笑,这才作罢。他凶巴巴地瞪了一眼小淘儿,故意大声道:“这个年纪的小儿最淘气,你不必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