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事是太后做的,又有谁与她同谋?前朝臣子生出谋逆之心,只怕沈澜的处境也不容乐观,不知他发觉没有?
我骑在马上想着,越发觉得脊骨寒凉。整座八宝殿就如一座蛛网的中心,暗处四通八达,叫人明知太后与人勾结,却辨不清那些蛛丝究竟连接何处。亦不知那蛛丝将在何处断,断的又是沈澜的哪一条臂膀。
若贺加兰因真的得势,恐怕渊国就危险了。当日她的疯狂之语重新回响在我脑中,令我不禁心惊胆战。
我正蹙眉思考,忽听前头一声惊呼,胯下白马当即嘶鸣起来。我勒住缰绳,方知自己的马冲撞了旁人的车驾。细瞧,一只纤长白净的手挑开车帘,从上一跃而下的竟是温辰。
他数日未见我,搀扶着自己父亲下了马车后便兴高采烈地开口:“阿──”
蓦地,他突然想起什么,只与其父温从云一道拱手礼道:“鹤公子万安。”
我忙让他们二人免礼,自己虽下了马却并不打算过多逗留,因此缰绳还紧紧握在手中。
“温大人不必多礼,长砚在万明时对我多加照拂,如今才能这般顺利地回到渊国。”我谢过年近半百的温尚书,目光却始终紧锁在远处肃立的建筑之上。先前不知伽萨被沈澜扣在宫中何处,我抓着内监逼问多遍,方才得了一丝风声。
万明诸人皆被押至天牢交由大理寺卿审理,沈澜不让我多嘴,我只能先去大理寺找伽萨问个明白,顺便……看看宴月的伤势如何。
“下官见公子方才行路匆忙,神色疲倦,不知是要往何处?”温从云说话不疾不徐,是一个十足的文官清流模样。他向来崇尚与周边小国和睦共处,也因此受我父王任用。沈澜继位后虽因父王之事对他心存疑虑,念在温辰自请陪我去万明一事上,倒也不曾过于刁难他。
闻言,我心中一阵愁苦,只道:“宫中风云剧变,大人日日在御前行走,想来亦有所耳闻,怎会不知我要去何处?说起来,还要求大人帮我一个忙。”
温从云面上闪过一瞬的困惑之色,礼道:“下官愚钝,还请公子名言。若有下官力所能及之事,定万死不辞。”
握着缰绳的手渐渐收紧,粗糙麻绳厮磨掌心。我叹了口气,道:“前夜皇叔遇刺,那刺客却自称与万明新王有所联络。皇叔大怒,恐怕要……”
眼见温家父子俩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我忙道:“这些事我自然不信是伽萨做的,只怕背后另有人在。如今那些刺客被押在大理寺内审讯,故而要去询问些要事。只是我想,若能请大人为我在皇叔面前劝说几句,拖延几日,真相才能水落石出,不至于叫两国交恶、小人得利。”
“皇上遇刺,下官虽日日上朝却未曾听闻此事。想来是宫中有意不让此事外泄,还请公子莫要与旁人提起此事。”温从云虽惊讶,但很快收敛心绪,与我道,“至于公子所托,下官会酌情向皇上言说。”
“这……前朝诸官皆不知此事?”我一愣。这等大事若要处决,理应将犯人罪名昭告天下,沈澜却按兵不动,难道说还有转圜之地?!
温从云摇头道:“不知,大抵是宫中有自己的考量。公子不必担忧,此事下官定会为公子守口如瓶。”
我心中希冀陡增,忙谢过温从云,跨上马背便要往大理寺去。温辰与父亲耳语几句,牵来一匹马要与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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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京屋舍布局错综复杂,我随专拣捷径走,还是免不了在路上耽搁了一阵子。
此间,我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并说与温辰听,他时而点头,时而眉头紧锁,“此事来得奇怪,亦有蹊跷之处,皇上不曾疑心么?”
“皇叔生了大气,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我骑在马上,不时勒住缰绳避开行人,不断叹气道,“他一直记恨伽萨,此番未必没有将其除去之心。有了这么好的借口,不论刺客是否是伽萨授意的,他都不会放过他。况且现下在旁人看来,这事就是他做的。”
温辰默然片刻,“阿鹤,我总觉得新王不是鲁莽之人。”
他一谈起伽萨,我的脑袋就“嗡嗡”地痛,连带着心里也闷得慌,怨道:“我看他就是,这下可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渐至人烟稀少之处,眼见大理寺就在眼前,我一时有些踌躇。万明兵力雄厚,沈澜不敢轻易对伽萨下手。我不怕他死,可这事若想和平解决,只怕难上加难。
“阿鹤,你觉得这事是谁做的?”温辰又问,“只要找出那人,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
我抬起一只手,掰着指头将京中勋爵重臣一一数过,低声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事是皇叔自导自演的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