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坐在上首,指了指下头圈椅,示意他坐,道:“我虽是你的‘母亲’,可这些年,却从未管教过你,今天有几句话,我也少不得要替先老爷和姨奶奶问问你了。”
敏鸿倏地站起来,躬身道:“母亲何故说这个话就是不看在他二老的份上,您管教儿子也是应当应分,只管教诲就是了。”
崔氏笑道:“你坐下——我是想说,从前先老爷和姨奶奶给你说和的孟家二小姐,是咱们没福,没结成亲,可这么牵绊着,一晃你也二十有五了,要是放在别人家,我早当婆婆抱孙儿了。”
原来是这一套话,敏鸿心里有了底,不急不缓笑了笑,“母亲就别操这个心了,我才脱了大孝,没心思放在男婚女嫁上。”
“话虽如此,但世情人言可畏,我这个做母亲的少不得要替你张罗。我知道,当初纵然是孟二小姐,你也只是体谅先老爷姨奶奶才答应的,眼下他们不在,你自然是脱缰的野马,再也拴管不住,所以也是不听我的话了”
敏鸿被架在这里,哪里敢应是,却心里又不甘这么听之任之,便起身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折煞儿子了。”
他一口一个“儿子”,可他又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崔氏默然半晌,才道:“你也大了,况且又当家,我是做不得你的主,可别人的主我总做得——家里晴姑娘年纪也不小,又在咱们家伺候了十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我打算认她做干亲,替她寻一门好亲事,你觉得怎么样”
敏鸿傻愣在当场,张口结舌:“这……这……”
崔氏见状,心里喟叹,真是痴人不解意!
第90章 解相思(一)
话说敏鸿傻愣在当场, 张口结舌:“这……这……”
崔氏嗔怪地看着他,道:“你‘这这’甚么,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晴秋跟着你已经蹉跎到二十有三, 她脾性模样都是一等一没得挑的, 认我做干娘, 我少不得拿出体己家私来, 她自己也有存项, 何愁没有好男子相配”
敏鸿听了这话, 怔怔地颔首,又猛地摇头, 她是可配世间最好的男子, 可是一想到她要是同一个陌生或者随便哪个男子在一起,这情形光是想想, 敏鸿就浑身犯痒痒,不自在!
世间的男子都不配她, 反而是我——敏鸿睁大了眼睛,他从没做此肖想,只是这么一想, 思绪便仿若刹不住缰的马儿, 哧溜一下跑远了——他现在只想立刻出去,到她房前问问看——至于问什么, 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午来。
上首的崔氏见他抓耳挠腮又发怔呆愣,不禁喟叹摇头, 打发他出去, 敏鸿便心事重重地出门来。
……
走啊走,一抬头, 就走到东厢下,二楼亮着灯,隐约还能照出她的影子。敏鸿不知怎的,连她影子也有些怕了,忙背过身去,靠在墙上。
东厢楼前有一株合欢,是建房子时他亲手栽下的,当时也没多想,只想着这花儿开得热闹,放在窗前比看光秃秃的假山有意思。
这花夏天里的确不负他望,开得很盛,粉莹莹蒲扇似的,他有见过晴秋在花前逗留,只是如今暮秋时节,花枝早已衰败,叶子也转黄了——敏鸿尽量将心思都放在这无关紧要的花上,可思绪不如人意,仍然跑解马似的跑着:
他真想这就上楼问问晴秋,可是一想到,平日里他和她那般相熟,从没见过她在自己面前表露出什么小女儿情态,没准问了,人家还会笑嘻嘻着念佛,庆幸自己认了个好干娘呢!
届时该怎样他脸往哪儿搁
可是脸面又是世间最不值钱的——敏鸿揪了一片合欢树叶,想着若是正面便上楼去问,若是反面,便在窗户底下问!
想着,将手中叶儿一抛,还没细看时,只听头顶传来窗户“吱呀”一声,紧接着听晴秋道:“你在那杵着偷偷摸摸做什么呢花都叫你揪秃了!”
敏鸿做贼心虚似的一脚踩上那片落叶,眼睛朝下眯着,想看看鞋底的叶子是正是反,正眼睛乱觑着,却听楼上咚咚咚的声音,不一会儿,却是她竟下来了!
“大晚上不睡,你在这儿犯什么嘀咕呢”晴秋左右打量敏鸿,这家伙少见的额上沁着汗,眼睛乱瞟,若不是深知他为人,她都疑心他做贼去了。
敏鸿踩住树叶,忙道:“没什么,我见你这棵树开得……开得萧条,特来瞧瞧稀罕,呵呵。”
晴秋狐疑地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这籍口,也不管他所来何事,自己反正也有事要对他说,因而正色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那你先说。”
“你先,你先,呵呵。”敏鸿讪笑着谦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