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秋姐姐,你们平常就住这啊。”
“是啊。”晴秋四下里望了望,如今看得时候长了,已经不觉得青碧山脚下有多荒凉了,况且这漫山遍野可都是宝呢!
“这旁边的地界还是范……范老爷嚒”
范世芳的大名,姑娘丫头们可不敢称讳,便拐着弯问道。
“不是,四周都留了些地,是谢老爷家的。”晴秋忙说,至于为什么还给谢老爷留了地,鸿哥儿当初为的就是好签四邻问贴。
“那倒还行,对了,晴秋姐姐,你听说了嚒范老爷和谢老爷田地纷争那个案子,他打输了!”
晴秋唬了一跳,忙问道:“谁输了,范老爷”
“可不是,咱们这儿都传刘老爷那片地是无主的,没想到真升堂审案的时候,人家刘老爷拿出了地契,上面正儿八经写着的就是他老人家的大名!有这份文契在,就是天皇老子来,那地也是人家的呀!”
“就是,不过,范老爷打输了官司,事后肯定会不依不饶的,晴秋姐姐,你和你哥哥可都小心着些。”
晴秋叹了口气,“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这地这么大,哪儿照管的过来。”
“说的也是呀……”
……
把姊妹们请到自己房间里,晴秋拖出衣箱,拿出旧日衣物,羞赧地笑道:“都是旧物,唐突诸位了。”
“姐姐你真客气!”
“文绉绉的说话,知道的您是我们的刺绣师傅,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女夫子呢!”
……
大家笑了会子,便往衣箱里看去。
“天爷,这是什么料子”忽儿的,一个姑娘捧着一件簇新的外衫,惊呼说道,因着众人都来看。
“这上头掺着的是金线嚒,亮闪闪的,真好看!”女孩儿的声音满是稀罕。
晴秋忙道:“这是‘遍地金’,一种织法来源于塌它的料子。”
“塌它!”姑娘们又惊呼,“听说那儿的人都红头发绿眼睛,青面獠牙!姐姐你见过嚒”
晴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无奈道:“见是见过,不过也和咱们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人罢了。”
大家便都后知后觉,想起她是从连州来的,而连州无数次饱受塌它战火侵蚀。
晴秋便笑道:“这遍地金是织的,不是绣出来的,看它没意思,大家多看看别的衣裳的花纹和绣样子——这个,瞧瞧,鱼戏莲蓬图,这是卍字不到头。”
大家便都凑到晴秋手上去看,有胆大的姑娘上手摸了摸,羞赧地笑笑。
晴秋于是笑道:“摸又摸不坏,都摸摸罢。”
大伙儿便小心翼翼上手,摸着那些繁复精美的花样,便有人笑问晴秋,“姐姐,您从前是做什么的呀,怎么忽巴拉来我们青州呢”
“对呀,瞧您通身的气度,还有您的穿戴,我瞧着那些乡绅老爷们家里女眷,也都没这样式儿的!”
“哪有你们说的这般,我从前不过是一介侍女,给人当丫鬟的。”
大伙儿都吃了一惊,纷纷摇头不信。
晴秋只道:“这些外话就不提了,再看看咱们就出去,等会子我表哥回来,冲撞了不好。”
“啧啧,瞧瞧您的规矩,大的嘞!”
……
恰此时,青碧山周围另一户人家,却好像乌云罩顶一般,当家老爷生着闷气!
“老爷,老爷!”随从从外头狗颠儿似的跑进来,冲范世芳进言。
“你看得真真儿的”
“真!真亮的很!”那随从拍着胸脯道:“小人今儿头晌就看到那家少爷,就那个穆公子骑着马出去了,眼下都没回,家里就剩那个女的——喔,她今天还请了村里几个小媳妇大姑娘来家中玩乐,嘻嘻哈哈的。老爷,机会难得,趁他今儿不在家,咱们不妨就——”
随从使了个眼色,范世芳沉沉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狠狠道:“就这么办,叫两个人,去!”
……
赏玩闲话半晌,晴秋才锁了门,送姊妹们出来。
她还不知道眼下就要有祸上门,心里正无限开怀着,锁门时恍惚听见后墙上有声响,纳罕地踮起脚瞅了瞅。
“怎么了”有小姊妹问道。
“没什么,好像是花眼了罢。”晴秋摇摇头,没看见什么。
一行人施施然出来,四下都是旷野,晴秋有心多送了她们几程,忽然闻到空气中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一股子火烧火燎的味。
她正耸着鼻尖乱嗅着,一个小姊妹跳将起来,骇道:“晴秋姐姐,你家走水了!”
晴秋猛地回头,却见果然大白天里,黄泥房子后头黑烟咕咚——真走水了!
眼下还不到中晌,压根没有开火呀!
“快,妮子,快回去叫人,救火!”姑娘们乱作一团,便有年长的高声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