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年景,正是妇女头上的花冠,晴秋笑着颔首,答应一声去找找。
便有女子可惜了地道:“若不是家里人不允,我真想和姐姐一道进城!”
晴秋没说话,记下还有人要托她办的事,便驭着马车走了。这一路更是被几次拦下,包揽了不少人情。
……
来到药铺,晴秋早已和这里活计混熟了,将药材拿给药童看过后,晴秋来到柜上转了转,买了前头婶子托付她的几贴咳嗽药,想了想,又买了些治头疼脑热,腹痛痢疾的成药。
掌柜见她买的多,便算她便宜好些。
晴秋心满意足,思忖着等回去满村转悠转悠,总有不便出门的人急需。
又各处都逛了逛,还买了一顶绢花堆就的一年景花冠回去。
*
回到村里,红缨脖颈上的铃铛就好像不郎鼓,叮叮叮,吸引人出来看,晴秋便往人堆里扎,兜售她带回的成药,竟一多半都被人买了去!
只不过那顶花冠子,虽然新妇捧在手上爱不释手,却因为要价太贵,一咬牙放下了,晴秋也没多说话,只把它收进包袱里,带回家。
……
“鸿哥儿!”
她喊了一声,无人应答,饭菜的香味却已先人而出,扑鼻而来。
忙了一天,晴秋肚子早就咕咕叫,当下栓好马,往槽里放了一大把菽豆,一摞干草,便赶紧掀帘进屋。
“净手,吃饭。”
鸿哥儿从后厨冒出头来,一头一脸的汗,手上端着一盆黑不溜秋看不出本色的酱炖萝匐。
晴秋脸上罕见地露出扫兴丧气模样,嗔道:“天天吃萝匐,吃得下起通!”
鸿哥儿叫这话噎得咳嗽两声,不可置信地盯着晴秋,诧异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瞧我作甚”她狐疑。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粗话——鸿哥儿明智地闭嘴。
“嘿嘿,你瞧瞧这是什么!”
晴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到饭桌上。鸿哥儿摇摇头,其实他早闻到了,炙羊肉的味儿,亏得她一个姑娘家,把这阿物儿藏在怀里。
……
“嗐,这羊肉也忒腥膻,嘶——”
这顿炙羊肉,吃得晴秋龇牙咧嘴,鸿哥儿挑了一筷子,也吃不下去。
……
饭后鸿哥儿刷碗,晴秋收拾桌子。停当后,俩人来到院中,就着天上明月,啜茶闲磕牙。
晴秋拿出没卖出去的那顶花冠,捧在手心里左看右看,道:“瞧着样式也简单,不就是堆花赶明儿我也扎一个,能卖一贯钱呢!”又拿给鸿哥儿,道:“你瞧瞧,这丝绢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就是染的色好看些罢了!”
敏鸿随手拿过来,往那花瓣上捻了捻,闻了闻,颔首道:“葛布熏硫磺色变白,又染成妃色的,一端也就六七十文而已。”
二人都是见过好东西的,当下便把这顶花冠的细枝末节都钻研一番,各色本钱罗列,也不过就是百余文而已。
晴秋眼睛立刻亮了亮,手也痒痒起来,这可比她窝在家里缝纫针黹强呐,无非就是要学该怎么扎花冠……当初府里绿袖姐姐怀有此技,她只恨那会儿没学到手!
鸿哥儿见她晃了神,便自顾自赏起月亮来。
……
天上一轮圆月,撒着清辉,映得云彩像一缕纱衣。
地上人影一双,廊檐下点着一盏羊角风灯,吸引无数飞蛾萦绕。
……
“鸿哥儿,你教我做生意罢”
“今年这地开出来,明年你就可以种了,你不是想着种地嚒,怎么要做生意”
“这不是年关难过嚒!天天炖萝匐,你难道吃不腻”晴秋反将他一军。
“要是跟吃羊肉比,那还是吃萝匐。”鸿哥儿笑道。
想起今天买的炙羊肉晴秋就心头火起,忍不住抱怨:“同咱们连州城的羊肉比起来,今天买的羊肉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说青州大街上卖羊肉的摊子就零星那么几家呢!这么难吃谁买还贵,一斤就要六十文,在咱们连州——”
“三十五文一斤。”鸿哥儿利索地接道。
“就是,三十五文!”晴秋撇撇嘴,想了想又道:“青州别的东西倒是不贵,尤其是菽豆,五文钱就能买一斗,红缨吃得可高兴了,比苜蓿草还便宜。”
“连州大豆是二十六文钱一斗。”
晴秋瞠目结舌:“这么贵!”
“这还是平抑粮价后的价钱,连州地处边塞,常年战争,军马冬天里的加料就是大豆,日费甚多,自然供不应求,价也就高了。”
对连州各色粮食的价格穆敏鸿自然门清,因为平抑粮价的幕后功臣就是他自己。
晴秋听罢,支颐想着什么,对月出神。
“我要是也能往连州城卖豆就好了!”忽然,她高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