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秋瞪大了双眼,呆愣愣的,这件事除了鸿哥儿赵子琪,连张娘子都一知半解,他沈天赐怎么知道
“我是掮客,你以为呢”沈天赐似乎有读心之术,看着晴秋呆滞的脸,没好生气地道。
“掮客的消息这么灵通”
“是连州城里人牙子都传遍了,说刘府走失了一个侍女,叫秋容,我心说这不是我妹子的名儿嚒,便像她打听穿衣样貌,那天见你,可不就是那样况且你回来褡裢都没带一个,要么是被撵出来的,要么是逃出来的——撵出来如何有人相送,还骑这么一匹宝马”
晴秋绕着沈天赐,转了两转,口里啧啧有声,哂道:“真是屈才了,你要是读了书,哪还能沦落到街市上当掮客,早去衙门判案了!”
沈天赐瞪了她一眼,“我又没井岩那个好命——所以,那匹马的主人是谁”
“我们家大少爷啊。”
沈天赐蹙眉。
“穆府三房大少爷,说名字你也不认识。”
“你就甘愿为他涉险”
这话说得,听起来就别扭,晴秋道:“我也不是为他,况且他是我主子呀。”
沈天赐瞪着眼瞧着自家妹子,恨铁不成钢:“你可真是块好奴才料子!”
“我……”晴秋张口结舌,半晌才道:“那我给人家当了十年奴才,一时转圜不过来嚒,况且,我是觉得他们家的人都有情有义,对我也很好,教导我,养育我,我实在不想看着他们被人背弃,被人陷害,在落拓的时候树倒猢狲散。”
“唷,听听这话,说辞一套一套的,念过书啦!”沈天赐嗤嗤笑着。
晴秋也笑了:“姨奶奶,就是他们家女主子,教过我读书,我上一任师傅,也教过我识字。”
沈天赐点点头,却正色道:“你好好转圜罢,从此你就跟他们没瓜葛了,你姓沈,也不是奴婢了,就别打听穆家的事了。”
“可是我心揪着——”
“还要我说的如何明白,那穆家人手面大得很,那是什么门楣,若不是当初……你跟他们能搭上线眼下你那位少主子将连州粮市搅得风生水起,也不知道后头要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呢!”
啊
晴秋惊诧不已!
鸿哥儿他……晴秋秀眉紧蹙,他是又犯了莽撞还是筹谋已久
瞧着妹子神情惘惘,沈天赐摇了摇头,只道:“别打听了,你老老实实在家里陪娘亲罢。”
第75章 孤鸿影(四)
刘骥春去了一趟连州商会, 果然拿到了仓司下发的严令禁止囤积粮草的告示,又托人探得内情,原来这一回连州府誓死要将塌它人打回莎梭河以北,可都仓却颗粒未有, 为了打赢这场仗, 便以每斗粟米一百二十文的价格广向民间缴募——刘骥春听了, 自然欣然挂了号, 自言家里粮库尚还有存粮一万石, 可以如价卖给连州仓司。[注①]
他急匆匆回到家里, 等他爹刘丰年回来时,忙不迭将此内情一一禀明, 刘丰年也托仓司里交情要好的公事打探, 所言俱是真的,便道:“家里这一万石是少了些, 何不去外州采买”[注②]
“可是这上头命令禁止囤积居奇……”刘骥春犹豫道。
“这不过是官面儿文章,以防上头问起来, 没个应对的,连州城眼下是缺粮食,但粮商们手中却真的没粮嚒不说咱们家, 就是咱们底下那些粮铺掌柜, 恐怕家里粮窖都堆得满仓满谷,官府不让囤粮, 这些大小粮商们如何肯开库放粮你若真听这话,别人吃肉, 你喝汤都赶不上热乎的!”
刘骥春豁然开朗, 笑道:“那孩儿便支一万贯本钱,打点一下谭公事, 换些粮食引子,再去外州买粮。”[注③]
刘丰年心里也盘算了起来,目下连州城粟米卖价是一百钱一斗,外州如邺州却仍是八十一斗的进价,这一万贯钱其中花两千买交引,余下再买一万石粟米,加上车马驿费,也尽够了,便应允了他。
……
连州仓司的告示一出,不止刘家,满城大大小小的粮商都风闻而动,托关系走人情,都纷纷买起交引,前往外州买粮,连带着外州粮价都每斗粟米涨了几钱。
*
“自家是个货郎儿,来到这村巷里,我摇动不郎鼓儿,看有是么人来……”[注④]
货郎担的歌声在宁静的乡下总是那么惹人欢喜,小孩子们呼啦一下都围了上去,晴秋也循声出了门,十字巷口,挑货郎身边已经簇拥了大群孩子和娇娘媳妇,有要买糖吃的,有要买梳篦针线的,也有不买东西,纯看那货郎周身挂着的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的。
晴秋因回来时包袱细软全都落在刘家,家常还穿她娘的旧袄,便狠花了一笔钱,在货郎担这里扯了两尺布,又买了一斤丝绵,一件毛头巾,两双毛袜子,给小石头也买了一只不郎鼓儿,花了几乎近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