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稍缓,抬手紧紧攥住苏洛屿衣袍,目光恳切道:“当年之事,是我怯弱,没能帮到你,致使你我伯侄现今如此尴尬境地,我罪有应得。”
“但,如今黄州一事,事关国本社稷,我不能再龟缩不出啊!”
“黄州?”苏洛屿一顿,皱眉问,“朝中不是已经派了三次巡察使协助,怎么会出意外?”
信王直摇头,一时间尽是声泪俱下:“没用的,黄州洪涝瘟疫频发,纵有朝廷干涉,但地方官吏早已与帝都势力盘根错节,皆是阳奉阴违,以镇压为主,致使饿殍遍地,横尸荒野,此番逢冬将至,怕是又要死不少百姓!”
说罢,信王自己用手撑住桌角,艰难起身,颤抖地拿着密函,躬身双手呈给苏洛屿,:“你王伯我一生怯弱,除了遛狗逗鸟,什么都不会,故而先帝不宠,世家耻笑,但……我并非看不到大楚大厦将倾的危机,我也不愿做断送社稷的罪人,黄州再而三地激起民怨,迟早反噬国本。”
“仲默,”信王见苏洛屿任旧沉默,又唤了一声,保持躬身的动作,仰头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目光看向苏洛屿,哽咽道,“如今时局纷乱,诸股势力并起,大楚社稷危矣,唯你有力挽狂澜之能,万不可推辞啊!”
“王伯请起来说话,此番颠倒尊卑,我断不能受。”苏洛屿伸手扶信王起来。
信王却坚持不起,坚持呈上密函,道:“黄州一事,非你不行,而我亦会助你一臂之力,作为丞相处内应。”
苏洛屿皱眉,问:“金丞相嫁妹于你,你此举……”
“金文焕扶持我,不过是想扶持一具傀儡。”信王咳了好几声,冷笑道,“何况我这病,怕是登基了也活不长,到时我那幼子继位,不过是任他摆布,那时天下真的还姓苏吗?”
苏洛屿与信王对视,眼神复杂,却明显动摇。
信王当即倏地跪下来,朝苏洛屿长拜,泣不成声:“仲默——”
“王伯请起!”苏洛屿尝试扶信王起身不成,便也掀袍跪下。
信王再次将密函呈递给苏洛屿。
苏洛屿终是长叹一气,接过密函,道:“王伯何至于此,我作为大楚臣子,定当守卫大楚社稷。”
信王莞尔,激动地握住苏洛屿的手,郑重承诺:“我侄贤德,又有力挽狂澜之能,当为楚帝。”
苏洛屿闻言一顿,信王却拍拍他手背,示意放心。
“王伯仁义,是我之前错看了。”苏洛屿露出些忧伤来,紧握信王明显苍老的双手,道,“当年母亲一事,王伯出面相助,其实也不过是多死一家无辜之人罢了。”
信王劝慰:“宋氏通敌叛国,如今已然自食恶果,宸王妃在天之灵必得安息。”
苏洛屿点头,拱手朝信王深深一拜,仿佛伯侄情谊尽在不言中。
但等信王离去,苏洛屿几乎是瞬间收敛起脸上神情,又恢复成了那副淡漠冷冽的模样。
阿城倒是并不觉意外,心想若是这对伯侄真坦诚相见,肝胆相照,才是见了鬼。
毕竟,说得再天花乱坠,信王妃都是金文焕亲妹,加之元景帝至今没有立后,亦无子嗣,信王作为先帝庶长子,无疑是帝位优先考虑的继承人。
不知情的郭宣则有些懵然,见自家主子前后判若两人,问:“信王这……”
信王这番投诚,怎么感觉主子其实不太高兴呢?
不,不仅不高兴,甚至是愤怒。
苏洛屿并不多言,而是直接将手中密函丢给郭宣,郭宣接过拆开一看,顿时义愤填膺:“黄州疫情后,为尽快恢复承影镖局运转,直接将流民充作苦役?!”
“还有,朝廷明明暗里拨了赈灾银,但竟没一分落入百姓手中,致使民怨四起,横尸遍野,而黄州知州薛宜只顾镇压,且不惜围杀,导致血流成河,暴/乱不止。”
“这……这简直枉为父母官,对下毫无仁德,惨绝人寰,对上欺瞒,大逆不道!”
“欺压百姓是真,但倒也未必欺瞒了帝都这些人。”阿城冷淡直言。
郭宣倒吸一口冷气,恶狠狠道:“这群狗官,总有一天我要杀光他们!”
苏洛屿点头,但没多言,取出自己拿到的黄州密函,递给郭宣。
郭宣接过看罢,当即一愣,疑惑地看向苏洛屿,问:“奇怪,虽然大致相同,但是这一封密函上,却言明了诸方对黄州的援助,其中就包括徐文袁,可见爷你之前做的那些都起到作用了啊,虽无法治根本,但绝对能暂时稳定黄州局势,那信王怎么……”
郭宣顿时恍然大悟,道:“信王在骗我们,他想借黄州分散爷的力量!”
当时开辟从中原到西戎的商道时,兵部和元景帝商榷后,特许镇远军派一支队伍往返之间,以阻击沿途流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