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龟缩在镇北关不敢出城的卢辞,在看到他们撤军后,竟然也壮起了胆子,在身后追击他们。不堪他一合之将的废物,竟也有骑到他头上的一天!若不是尤班下令不许回击,他身上的伤势又尚未痊愈,他早就转身杀回去,将卢辞这个杂种斩于马下了!
只可惜, 根据苍鹰传回来的消息, 此刻戚玉霜已经占领了蒙崖关, 正在蒙崖关等着他们。一旦他们走蒙崖关北上,必然遭遇戚玉霜与卢辞的腹背夹击。所以如今,只能冒险熄灭骁山关的火势,走骁山关,过邙谷,再北上与娄邪单于的狼师汇合。
“不急。”尤班嘴角带着笑意,“戚玉霜此时,应该还苦守着蒙崖关等着我们——谁能想到,我们并不会遂了她的心愿。”
“王殿下英明。”客铁部亲卫连忙顺势恭维道,“那戚玉霜怎么能想到,我军竟不走蒙崖关,而是凭人力熄灭骁山关的大火,从这里突破!”
忽勒古的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戚玉霜……真的料不到吗?
尤班将亲卫的话听在耳朵里,却没有露出太多的自得之色。他苍白的面庞渐渐浮上一丝诡异的红晕,喃喃自语道,“只是……本王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是什么地方呢?”
……
杨陵手搭凉棚,正远远地向骁山关方向望去。戚玉霜催促道:“你眼睛好,快看看,骁山关的大火灭了没有。”
杨陵自小视力就出奇地好,戚玉霜一向觉得,他这双招子,不去当个探马,着实可惜了。
杨陵眯着眼睛,半晌后道:“忽勒古的军队,也许是开始取水灭火了,骁山关的大火正在逐渐熄灭。”
“不错。”戚玉霜拍了拍手,“他们开始急了。”
这几日从镇北关前飞向北方的信鸽、苍鹰,无一例外,全都被戚玉霜射了下来。期间戚玉霜还缺德地把这些小东西设置成目标,让镇北军的将士比赛,谁能射中,重重有赏。
镇北军将士在这里修整了好几天,连夜奔袭的疲惫早就一扫而空,闲得手里发痒。听闻戚大将军下了将令,立刻奋勇争先,把邙谷崖上当成了一片演武场,许多倒霉的苍鹰甚至连一声也没吭,就同时被好几支不同方向射来的箭穿成了葫芦。
戚玉霜笑道:“娄邪单于的鹰过去容易,想回来,可就难了。”
她放过第一只鹰去镇北关前传信,本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走漏消息,引诱忽勒古大军回援。如今忽勒古想要再联系娄邪单于,那怎么可能——把她戚玉霜手里的铁脊弓当摆设的吗?
熊涛道:“看来忽勒古过来,也就是今天或明天的事了。”
“不。”杨陵忽然开口,语气坚定地看向戚玉霜,“应该说,就是今天了。”
戚玉霜没有反驳,缓缓站起身,目光居高临下扫过邙谷,最终落在了邙谷入口出苍绿阴郁的树木之上。
“他们,很快就要来了。”
寒风自邙谷谷口席卷而过,在空旷的谷中发出呜呜的呼啸声,宛如新鬼旧鬼在夕阳下沉闷幽荡的低泣与呜咽。
……
月明,星稀。
马蹄声自远而近,急促地传来,仿佛在被什么追赶着。声音传入幽暗深邃的邙谷之中,空谷传响,回荡不绝。
忽勒古紧紧捏着马缰绳,魁梧的身躯微微弯成一个俯身的姿势,这是属于马上战将最为警惕的姿势——进可攻、退可守,既防前方危险,又拒身后之敌。
深夜之中的邙谷,树木遮天蔽日,没有丝毫的月光透下。在邙谷谷口之外向里看去,只能看到一片幽深不见边际的黑暗,宛如张开巨口的猛兽,静静地盘踞在这条必经之地上。
从骁山关北上草原,只有这一条最快的道路。
忽勒古勒住马缰,在尤班身后站定,目光深沉地看向邙谷之中,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提醒道:“邙谷地势险峻,两侧悬崖高耸,最容易设置伏兵,不可随意闯入。”
尤班看了忽勒古一眼,似乎对忽勒古的开口提醒并不意外,他嘶哑着声音笑道:“忽勒古将军……该不是当年在戚家手上吃过亏,被吓破了胆罢?”
“你!”忽勒古怒目圆睁,狠狠看向尤班。
尤班一边唇角微微勾起:“也只有你与那帮老家伙,才这么把大孟的那群废物当一回事。无能之辈,自然对所有人都心怀恐惧。戚家只差一个女人就死绝了……你怕什么?”
“还是说,忽勒古将军,你在害怕大孟的十万阴魂,在这里等待着你?当年你下令屠杀的时候,可没有过一星半点的惧意啊?”
一阵寒风吹过,在场所有人听到这段话,都感觉背后升起一阵瘆人的寒意。仿佛邙谷漆黑空洞的阴影之中,真的有着十万密密麻麻不眠的冤魂,正潜藏于黑暗之中,毛骨悚然地窥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