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逐夜一眼看到的,却是那位太子轩辕的名字——他姓白!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萧逐夜将手中纸卷一收,凌天涯悄无声息地跃至门边,骤然将门拉开。
门外正站着半宿未归的樊素玉,只是她此刻的模样有些狼狈,满脸倦色,衣裙上都是褶皱,下摆沾满了污泥草屑,手里提着一个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袋,散发着阵阵叫人作呕的气味。
饶是凌天涯这么不讲究的人,也忍不住掩鼻,皱眉道:“你去做什么了?”
樊素玉匆匆进了屋,将手里的布袋放在桌上,轻轻道:“挖坟。”
樊素玉去的是城东的庆春医馆。
和尤七娘不同,医馆主人吕大夫曾跟从五君子之一的东流先生学习医术,东流先生正是樊素玉的授业恩师,虽然吕大夫不曾拜入师门,但实际上两人却有同门之谊。
庆春医馆和空青堂同为医馆,有关流民之事,吕大夫有更为详尽的消息。
城里各个医馆都会收治生病的流民,许多人一路颠沛流离早已身患恶疾,医馆根本忙不过来,死人也就成了很平常的事。
但接到萧逐夜传书之后,吕大夫留了心,找人悄悄清点了每日从空青堂里抬出的尸体,却发现数量惊人,十个人中只有一二人能活,剩下的都死了。
那些尸体都是半夜里被运到城郊乱葬岗堆放,次日焚烧,说是怕染时疫。乱葬岗边终日燃着大火,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寻常人根本不敢接近,更没人会留意化成灰了的究竟有多少人。
“于是我让吕师兄派了两个弟子,随我去起出那些尚未来得及焚化的流民尸身,一一勘验,这才来得晚了。”樊素玉找出薄羊皮手套戴上,将布袋打开,“尸体确实有些反常,但整尸不便携带,我只取了一部分内脏,带回来请两位师兄一同参详。”
她容貌秀雅,举止端庄,可满手血淋淋地抓出一大把腐烂的内脏时却面不改色,深夜蹲在乱葬岗刨尸体时也泰然自若,不光是吕大夫的弟子对她敬畏有加,就连凌天涯也十分佩服。他剑术犀利,医术也不赖,只是面对已经死得只剩下腐肉的尸体,却心有戚戚,敬谢不敏,急忙捂住口鼻退到一边,表情欠奉的脸也有些发白,道:“你们参详就好,我出去透透气。”
萧逐夜向来喜爱洁净,但凌天涯先溜一步,他不好再溜,不得已,只好也戴上手套,用布巾牢牢扎住口鼻,和樊素玉一同翻检那些血肉模糊的心肺肝胆。
起初的嫌弃很快被惊讶代替,这些尚未来得及被销毁的脏器上的确遍布奇怪的毒素,他一一辨别,却发现,即便是他加上樊素玉,也只能辨别出其中的几种。
而这几味毒,在《清澄丹书》中关于如何炮制傀儡的章节中,都有提及。
他抬头,与樊素玉目光相触,后者的眼中布满了忧虑不安。
她凝眉道:“这些流民死得甚是可疑……萧师兄不知可还记得《清澄丹书》中关于西域药偶的记载?我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解释,是空青堂里有人在利用那些流民,炼制药偶。”
萧逐夜轻轻吐出一口气:“不是可能,应该是真的。”
他将自己当晚在空青堂的见闻以及和凌天涯此前的推论告诉樊素玉,樊素玉愣怔半晌,才道:“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
“接下去……”萧逐夜转头看向窗外渐渐亮起的晨曦,“我们来了苑城,也不曾拜访过苏少主,如今天色已明,不如去空青堂走一趟。”
第十三章 相思歌尽
第十三章
相思歌尽
倾城谷诸人的来访,显然让苏谨言有些猝不及防,一直到宾主落座,他还是一副愣怔的模样。
樊素玉将目光从领他们进门后就一直退守在苏谨言身后的管家身上转回来,轻叹道:“许久不见,谨言府上的人换了不少,我都不认得了。不知原先的大管家文叔去了哪儿?我记得他和苏伯父从小一起长大,发誓要给苏家管一辈子家,怎么如今不见人?”
现在这位管家,脚步轻捷,武功不弱,也是府邸里少数神情自若的人,不是傀儡,也不是苏府的旧人。
苏谨言闻言,勉强一笑:“文叔年前得了急病,已经去世了。”说罢不自觉地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白韵仪,这才满眼警惕地道,“不知三位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樊素玉笑了笑,道:“依旧是为了心香斋那本香谱。我是心香斋仅存的传人,香谱拿不回去,便无颜面对樊家的列祖列宗,只好请两位师兄来给我做个见证。”
凌天涯只管一脸冷漠地盯着脚下,萧逐夜则微微欠身颔首,笑意淡淡,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