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萧逐夜,后者正抬起眼,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果真是般若!
四周的窃窃私语声中,突然响起一个愤懑的声音:“宋雪心,打不过服输就是,你为何要害我们宗主!”
说话的人是宋连霆的师兄齐朗,四十来岁的模样,一脸的络腮胡子。
此话一出,不可谓不诛心。原先弟子们只敢私下猜想,可既然师伯都这样说了,又有空青堂的少主做证,因宋连霆受伤而生的惶恐,输剑引发的不甘,加上今日忍了一天的憋屈,诸般情绪糅杂,通通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就是!堂堂南剑宗,居然耍诈下毒,这么不要脸!”
“你我本是同门,历代比剑光明正大,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们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最毒妇人心!”
“你还有脸站在这里!若是宗主有什么事,我们北剑宗绝不善罢甘休!”
一时人声嘈杂,浩浩荡荡,气愤有之,辱骂有之,誓言复仇的有之,宾客席许多观礼的客人也下了场,层层叠叠地将宋雪心和宋连霆二人围住,神色有惊有疑,而在北剑宗弟子群情激愤的指责下,一些和宋连霆交好的武林人士也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自宋雪心出现到她下场,红棘从未离身,除了是她亲手下的毒,还有谁能有这个机会?
宋雪心紧抿嘴角脸色铁青,香药和封穴的效用即将过去,腿上的伤一阵痛过一阵,却偏偏耳根不得清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委实烦人。
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难怪你们南剑宗落魄到让一个女人来做宗主,邪门歪道,活该如此!”
宋雪心紧锁的眉头倏然一跳,出手如风,从樊素玉手中夺下红棘,唰地指住人群中一个人的咽喉。
那是一个北剑宗的年轻弟子,方才那些话,正是他说的。
红棘的剑尖离他咽喉不到半寸,剑气刺得皮肤生疼。四周悚然而静,那个弟子满眼惊恐,却兀自嘴硬:“你……你想干什么?众目睽睽之下恃剑行凶不成?”
宋雪心面沉如水,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对南剑宗出言不逊?你家宗主没有教会你礼义廉耻的话,我便代他教训教训你!”
她骨子里的戾气上来,也是不管不顾,红棘迅疾无匹地上挑,就要去削那人耳朵。
瞬息之间,她的手掌连同剑柄都被人一把握住,那个弟子也被人拎住衣领倒拖出去,剑气割破了他耳上一层油皮,那人杀猪一般大叫起来,模样十分滑稽。
阻止宋雪心的人正是萧逐夜,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掌,看似轻柔,她却使不上力气,红棘既抽不回来,也递不出去。
他向来云淡风轻,在她面前尤其温和优雅,没想到一旦用起蛮力来,倒也很有一代宗师的风范。
她只好恶狠狠地瞪他。
萧逐夜有些无奈,凑近她耳边轻声道:“雪心,事出有因,莫要冲动。”
这一剑若是真的伤了对方,南北剑宗之间的梁子可算是坐实了,宋连霆中毒的事还没解决,她只求心里痛快,决计没有想过要如何为自己开脱。
她抿了抿唇,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撤了剑,耳边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的低沉声音:“小宋宗主,有话好好说,何必为难一个小辈弟子。”
那个将弟子一把拖开的人施施然从人群中转出,雪衣翩翩,正是白翳。
宋雪心心里一沉,突然想起昨夜在破山院里,他说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她的神情立刻戒备起来:“白门主有何指教?”
他微笑挑眉,目光在她和萧逐夜交握的双手上一闪而过。
“指教不敢,只是觉得这样的盛会传承百年,保持不易,还是莫要坏了规矩的好。宋世兄中毒是真,小宋宗主是不是也该给大家一个交代?要是再伤了人,可就说不清了。”
他称呼宋连霆为世兄,却叫宋雪心为小宋宗主,说的话看似中肯公平,却显然是站在北剑宗一边的。所谓“交代”,而非解释,显然已认定了是她下的毒。
像是配合他的说辞一般,之前那第一个开口指责宋雪心的齐朗随之附和:“白门主说得对,万事都要讲规矩,何况是我们剑宗?剑上有毒千真万确,你的剑伤了我们宗主也是千真万确,若不解释清楚,今日别想离开!”
原来,这就是白翳所说的“凶险”!
很好!他这是一心要让她不好过了!
宋雪心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好交代的,此事不是我做的,爱信不信。”说罢,就要拨开人群往外走。
齐朗眼风一扫,十余把剑齐刷刷地亮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宋雪心目光一凛,尚未开口,一道人影飞掠而来挡在她面前,长剑横胸,眼神和剑光一样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