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夜风便远远送来他的声音:“好巧,欧阳掌门也在这里赏月吗?”
看着身边空空如也的屋脊,空气里仿佛还留着他衣上淡淡的药香,宋雪心的心情有点复杂。
内心其实很不想承他的情,但……
算了,至少她现在不再有别的选择了。
偷看欧阳蕙比偷看欧阳云天要容易得多,宋雪心直接翻下屋檐,躲在窗下,透过半开的窗户朝里头看去。
屋内陈设简单不失雅致,妆台前一灯如豆,灯前坐着一个背影纤瘦的女子,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看来胡家小少爷并不和母亲住在一起,不过身为菁华山庄的大小姐,竟连一个随侍的丫鬟都没有,倒是出乎宋雪心意料。
那女子正抬手拆下发髻上的钗镮,散落的长发里露出半边侧脸,宋雪心看着,不由得吃了一惊。
虽然时间久远,但她记忆中那个端庄温婉秾纤合度的欧阳蕙,和眼前这个苍白憔悴的女人,可谓是天差地别。
七年间,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欧阳蕙理完头发,伸出手抚了抚菱花镜,镜子骤然弹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个暗格。
然后,她从暗格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只木匣。
宋雪心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
这是一只妆匣,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通体紫黑,四面镶嵌着各色宝石。匣上的雕刻因为光线昏暗看不真切,可是宋雪心知道,面板上刻的是兰蕙芬芳,正面是凤凰于飞,凤凰的眼睛位于锁扣之处,嵌了一颗珍贵的南珠。
南珠是宋雪阳亲手挑的,去定制这只妆匣的那天,他还带上了她。她记得宋雪阳明朗地笑着说,这是给新娘子的宝盒,雪心,等你将来做新娘子的时候,哥哥也送你一只。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终究没有做成新娘子,那个许诺要送她宝盒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如欧阳云天所言,欧阳蕙果然还保存着哥哥的东西!
欧阳蕙打开木匣,从里面拿出一把梳子,灯光幽幽地照在她骨瘦如柴的手指上,指间攥着的梳柄上,刻着一把长剑。那是宋雪阳的随身轻剑曜晖。
纵然宋雪心内心已波澜起伏,却还是耐着性子等她梳完头。可她竟然手腕一转,握着那把梳子靠近了烛火。
极短的一程,她的手腕却不停发抖,慢得宋雪心几乎要耐心尽失,梳齿才终于触到了火苗。
质地致密的紫檀木,并不那么容易烧着,但忽然腾起的火焰,还是让欧阳蕙一惊,如梦初醒一般猛然抽回了手,将梳子紧紧握住贴在心口,垂下头低声啜泣起来。
她哭得十分压抑,肝肠寸断。
宋雪心果断撞开窗户,跳了进去。
萧逐夜“偶遇”欧阳云天之后,两人已经在偌大的山庄里逛了大半个时辰,欧阳云天目中的焦灼也越来越深重。几次三番言语暗示都被萧逐夜置之不理之后,他干脆领着他朝兰芷轩而去。
兰芷轩中玉兰开得正盛,香气袅袅袭人。
“这是小女欧阳兰的住处,还请萧谷主稍等片刻,我有两句话和小女交代一下就来。”
见欧阳云天转身而去,萧逐夜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正寻思着是干脆将欧阳云天打晕一了百了,还是就此别过任宋雪心自生自灭,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叱——
“欧阳云天,站住!”
一道人影翩然落下,恰好落在欧阳兰房门前,将正欲起手敲门的欧阳云天挡得严严实实。
萧逐夜嘴角微微浮出一丝笑意,手腕一翻,将指间的银针隐入袖中。
欧阳云天就像看到了妖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连颚下短须都在发抖,使得他相貌堂堂的脸看起来有些可笑。
“你……你怎么……”
“我怎么在这里?”宋雪心怀中抱着红棘,看似懒散地倚门而立,目光却冰冷如雪,“很惊讶吧,想知道三日入魂为何对我没用吗?”
“宋雪心你……”欧阳云天嗫嚅了一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声道,“阿兰呢?你将阿兰怎么样了?”她既然好端端地在这里,那么去探查的欧阳兰莫非……
宋雪心冷笑:“你也会怕?丧亲之痛,你敢不敢体会一次?”
欧阳云天目眦欲裂,一掌朝宋雪心胸口拍去,怒道:“剑宗自恃名门,眼高于顶,四处惹下仇家,最后自食其果,如何赖在我头上?你敢动阿兰一根手指头,我便是拼上整个菁华剑派,也不会放过你!”
出乎意料的是,宋雪心居然没有生气,她倒转红棘,以剑鞘格挡住欧阳云天的那一掌,淡淡地说道:“好呀,那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欧阳云天双手紧紧扣住红棘,咬牙道:“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