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分神,耳边听到七羽弱弱的声音:“文宇哥哥,聂小五……”
他循声看去,只见几个白门弟子从“宋雪心”身后推出了一个绿衣少女,正是七羽。
只是她原本神采飞扬的小脸此刻有些萎靡,眼睛周围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双手也被反绑在身后,头发乱蓬蓬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聂五皱了皱眉,抱剑站在华文宇身后,有些话他实在不习惯说出口,幸好华文宇代他问了:“小七羽,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虐待你?”
听他一问,七羽原本就拧着的眉头几乎快要扭成麻花,小嘴一撇,万分委屈:“我……”
“我们从来不做虐待人质这种事,小丫头自己害怕得睡不着,怨不着我们。”
她才说了一个字,就被身边的“宋雪心”打断了,这个声音和真正的宋雪心也不一样,虽然语气不善,声线却十分婉转。
这话换来七羽的反驳:“胡说,我才没有害怕!要害怕的不应该是你吗?顶着我们宗主的脸,半夜醒来照镜子不会怕吗?”
这小丫头大概是看到自己人来了,胆气壮了,不得不说,这话说得还挺有道理,完全可以把人气死。
明知不合时宜,聂五还是忍不住想笑,但他刚刚弯起嘴角,笑容就因为七羽一声惨叫,凝固在了嘴角。
“宋雪心”抬手一掌掴在了七羽左脸上,正要接着再打右脸,一个沉沉的声音道:“桃夭,停手!”
白舜华?
聂五原本握紧长剑的手微微松开,眼见七羽眼泪扑簌簌落下,却又咬着嘴唇不敢大声哭的模样,他原本就冰冷不耐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白舜华高大的身影自白门弟子背后慢慢走出,他的脸色十分苍白,下巴上的短须应该好几天没刮了,青湛湛地连到鬓角,更显憔悴。
他的左手空荡荡的,袖管随江风轻舞,让他的身体显得有些失衡。
他叫那个女人为“桃夭”……果然,宋雪心所料非差。
桃夭夫人听了白舜华的话,这才收回手冷哼了一声,将七羽往前一搡,白舜华趁机开口:“我们的条件,二位考虑得如何了?”
“这个嘛……”华文宇淡淡一笑,“你们开出的条件太不公平,我们决定——不接受。”
“不接受”这三个字他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话音刚落,只见桃夭夫人和白舜华的脸色齐齐一变,尤其是桃夭夫人,一把擒住七羽的后颈,尖声道:“你们不想要这个小丫头的命了?”
华文宇不慌不忙,甚至还轻轻叹了口气:“命自然是想要的,但是南剑宗的龙渊岛,就和我北剑宗的承影山一样,都是门派的立身根本,传承之地。如果你是我,会不会用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来换这么重要的地方?要不这样……”
华文宇的任务本就是要拖延时间,而聂五向来不喜欢这种耍嘴皮子的事,因此听得心不在焉,只留目光四下巡看——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到?
直到目光第二次掠过岸边一排船影时,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沙地上,有个影子正不断晃动,看起来既不像是风帆,也不像是海鸟——
他慢慢抬起头,方才凝在嘴角的那一丝笑,又完整地舒展了开来。
华文宇长篇大论,却尽说些无关紧要的事。白舜华越来越不耐烦,眼看聂五近在咫尺,断臂之仇却不能报,伤口的疼痛似乎也越发强烈起来。
断臂时的大量失血,导致他的精气损耗严重,内力只剩下原先的六成,再加上夜以继日的疼痛、日常生活的不便,对他这种本就不善于表达情绪的人来说,更容易积郁成疾。按照白燕升的嘱咐,他眼下最好能安静养伤,其他的事一概不要理会。
可是这样一来,交换七羽这件事就只能靠桃夭夫人一人,他左思右想终究放心不下,还是跟了过来。
此时此刻,就在他的耐心即将用罄之时,桃夭夫人终于开口了:“废话少说,既然你们无心交换,那我们的交易就此作罢。所谓同门之谊也不过如此,这个小丫头,只怕要和你们永别了。”说着手腕一抬,袖中滑出一把无鞘短剑,飞快地朝七羽后颈切下去。
自华文宇说了“不接受”三个字之后,七羽的身子一直在微微颤抖,直到此刻,才终于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等……等一下啊!”
与她同时出声的,还有聂五。
他说道:“且慢。”
桃夭夫人看着大步上前的聂五,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顿了顿,又瞥了一眼身后半步的白舜华,冷笑道,“要么,你用自己的两条手臂来换这个小丫头,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