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的前半部分,洛雪听得有点晕,后半部分却听懂了:“你的意思是,我身上就有这种针?可是既然已经被你师父禁了,这针又是谁下的?”
“此事说来话长。”他一言带过,继续道,“我并没有亲眼见过游魂针如何使用,只是根据师父留下的记载来判断,姑娘极有可能被人下了针。前些日子突然失去知觉,也像是后遗症所致。当务之急,只能尽量先抑制药性,再寻找根治的法子。”
他的语声温和、态度诚恳,洛雪不自觉地便信了七八分。她忍不住又想起了依旧身在大妙如意城的木鱼先生,不由得自语道:“这样啊……难怪说我脑袋里有针,还真被他说中了。”
这话说得极低,萧逐夜却听得分明,目光微微一凝:“姑娘说的‘他’,不知是哪位?”
“是我在大妙如意城认识的一位老先生。”洛雪回过神来答道。
萧逐夜忍不住朝她倾身过去,追问:“什么样的老先生?”
他的身上有股非常好闻的不知道是药香还是茶香的香气,洛雪又有些心跳加快……这位萧谷主看起来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居然也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就……眼睛看不见,脑袋有点糊涂,但是人挺好的,文雅有礼貌,像个教书先生似的……”
萧逐夜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久久没有离开,更不曾有拉开彼此距离的意图。或许,他根本没有想到这样有什么不妥。
他只是接着追问:“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作燕升的人?”
洛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万万没有想到,那个阴阳怪气总是看她不顺眼的白燕升,居然还和萧逐夜有一段同门渊源。
如果萧逐夜说的是真的……
她伸出手,将手指缓缓插进发丝之间,不自觉地在后脑某个地方轻轻揉了揉。
方才他为了查验而碰触的地方……是这里吗?指尖很凉,按压的力度很舒服,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拂于发梢之上……
等等!当务之急,问题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她的脑袋里是否有游魂针吗?
是因为所谓的游魂针,才会让她不记得过去吗?
白翳、白燕升……萧逐夜和自己之间,隐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的那些过去里……会有萧逐夜的存在吗?
……
脑袋里又隐隐作痛起来。
最近她已经很少会头痛了,也没有再莫名昏厥,不知是不是因为萧逐夜的药真的有效……念及此,她赶紧收回胡思乱想,一把拉起被子遮住脸,专心睡觉。
朦胧中,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像是敲击声,离她挺远的,声音不高,但十分清晰。
还没等她醒透,“咚”,又是一声。
她猛然坐了起来,分明感到背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与生俱来对危险临近的直觉反应,她一把抓起外衣套上,又抓起床边的包裹,飞快地朝舱门冲去。
然而,明明晚饭时还能打开的门,此刻却不知何时被人从外面锁上了,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咚咚咚……”
敲击声越来越密集,她随手举起一把椅子,正要朝门上砸去。门外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紧接着,舱门轰然倒下。
门外站着一个人,正是萧逐夜。
洛雪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萧逐夜已经一步上前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夺下她手上的椅子,低声喝道:“走!”
声音急促,他的神色也不同往常,洛雪来不及细想,跟着他就朝外跑。没跑几步,脚下木板突然裂了开来,一个身穿黑色海蛟皮水靠的男人举起手中的鱼叉便朝她面门扎来。
寒气夹杂着水珠迎面扑来,她下意识地矮身躲避,可叉尖尚未落下,那人便短促地号叫了一声,直挺挺地朝后倒下。混乱的视线捕捉到银光一闪,是他喉头插着的一枚细长银针。
她看向身边的萧逐夜,可后者没有给她说“谢谢”的机会,握着她手腕的手往下移,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掌,低声道:“小心!”
短短两个字的时间,前后左右又有多处木板裂开,碎屑横飞,水花四溅,夹杂着不知何处传来的船工的惨叫。不断有黑衣人从船底的窟窿里出现,随之而来的是涌进船舱的大股江水,很快就无法继续前进了。
冰冷的江水漫过了脚背,快速上涨,这条被凿出了无数窟窿的船,马上就要保不住了。
洛雪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环顾四周,脑子里飞快地转过一个又一个念头,直到耳边响起萧逐夜的声音:“闭气,不要松手!”
话音刚落,他轻扬衣袖,无数细如牛毛的短针如黑雾般散开。迎面而来的几个人顿时被扎了满脸,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与此同时,本就已经七零八落的灯火一齐被打灭,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