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到囚牛殿,还不曾深入,便听得空中响起一阵怪曲,未几便双双倒地。
可怜那白从宽刚昏过去,便被藏在一旁的夏语冰拉扯起来,“从宽哥,快别睡了。”
白从宽睁开眼,还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站也站不稳,“怎么回事……”
“别废话,快去喊人来。”
三人早有计划,由白从宽踉踉跄跄地出殿求助,而夏语冰则掩护纪莫邀窃琴而去。
“来人、快来人……”白从宽顶着头痛爬下楼梯,远远见到几位宫人便高声喊道,“司琴……司琴她……”
事情很快惊动了八司其余成员,于是她们纷纷带着近侍赶到囚牛殿。夏语冰送走纪莫邀后,也若无其事地混到了来一探究竟的队伍里,对“劫后余生”的白从宽问长问短。
司钟主持众人仔细搜查囚牛殿后,发现只是丢了一副普通的胡琴,还是她们所有的胡琴中最不值钱的一副。
司琴也在众人照顾下渐渐醒来,说起方才的事,亦不失条理,“我带着白公子进来,刚走了几步,就听得殿内东南角传来一阵……似是胡琴之声。其调甚怪,入耳神昏,旋律就像锁在脑袋里出不来一样,反复回响。我见白公子也不堪其声,与我双双倒地……”
瑟侍伏在司琴腿边,叹道:“还多亏白公子硬朗,能自己起身呼救。”
司琴望着白从宽与夏语冰,满脸歉意,“我还有些手抖,怕是要歇息几日才能继续修琴。可我又不想耽误你们,不如就让瑟侍主持续弦之事。她跟随我多年,可以胜任,我也会在一旁监察,绝不会亏待尊师之宝。”
“一切就依司琴所言,我们没有异议。”夏语冰答道。既然纪莫邀手中已有胡琴,那他们也不需要再延长逗留,要尽早告辞,以免节外生枝。与此同时,她也留意到,虽然司琴反复提到那段令人昏厥的音乐,却没有人问她那段音乐到底是什么。难道是怕自己听到也会受苦吗?还是另有缘由?
之后两日,声杀天王再没来找过白、夏二人。而瑟侍也不负重托,将秦榛的宝琴修复如新,音色甚至更胜从前。
二人满意辞行,背琴下山。镈侍与瑟侍一路送到山脚才折返。
“算下来不过几日光景,可我怎么觉得这么累啊……”白从宽一边埋怨,夏语冰便一边帮他揉肩,“幸好有冰冰陪着我,不然可真不知道该怎么招架纪大哥。”
“嘻嘻,要是没有我,你们也碰不上面呀。”
“也是……”
两人行至渡口,打算泛舟东行,返回剑寨。
河边恰好停了一艘船,船头坐着个钓鱼翁。
两人走近,白从宽刚开口道:“船家,我——”便又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钓鱼翁抬起斗笠,露出一嘴尖利的牙齿,“怎么,吓到你们了?”
“纪大哥!”夏语冰兴致勃勃地跳上船,“你怎么也跑出来了?我以为你在天籁宫还有未竟之事呢。”
“确实还有未竟之事。但故人返归,怎能不亲自相送?这次让二位受苦,纪某无以为报,唯有一壶小酒与一顿便宜茶饭,聊加款待。”他又指向河对面,“我已在对岸为你们找了手快的舟子。用过酒菜后,我再送你们到他船上,不日便能回到剑寨。”
白从宽被他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起来,“哪里的话,纪大哥言重了。”
“啧,从宽哥刚才还在喊累,现在又在客气个什么?”
“冰冰,你就少说两句,给师兄我留点面子吧……”
三人泛舟河上,畅谈前事。
纪莫邀道:“我观那司琴为人淡泊,是个有德的乐师,应该没有接触过‘阴公法阵’的音乐。而经她描述,但凡通晓‘阴公法阵’真身之人,一定会有所觉察,继而有所猜疑。人心惶惶之时,便是我釜底抽薪之日。”
白从宽敬酒道:“从宽有幸相助,祈愿功成——罪者伏罪,冤者平冤。”
几巡酒过后,夏语冰又道:“此行东返,沿途经木荷镇、惊雀山地界。纪大哥若有家书未寄,可以交给我们。”
纪莫邀想了一会,笑道:“我若是寄了,他们便知道我在这里了。”
“那报个平安也不行么?你明明那么想嫏嬛姐姐,她一定也十分想你,难道连一句问候也不能说吗?”
纪莫邀合眼叹道:“非我无心,只是身不由己……”他忽然睁开眼,像是想起什么来了,“不寄家书,倒也不是完全无物可寄。”他于是从襟中掏出两张纸来。
夏语冰一看,见是乐谱。
“这本是我写下来带在身上的,既然你们提起,就劳烦二位将这两份乐谱送与焉知。千万不要亲送,亦不要提是谁从哪里送出。到手之时,焉知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