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知这伞是小白龙的?”江横笑出声来,摇着有些昏沉的脑袋,“说来也巧,竟让我们凑在一起了,哈。”
巧?许慕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江横,而后再看面无表情的谢辞。
他知道谢辞明白他口中的荒谬,绝对不是‘巧’字能掩饰的。
许慕道,“你会发现,很多事情无法改变。”
谢辞抿了口酒,半晌没说话,良久后淡声回应:“就算如此。”
他说完四个字后便停顿了。
许慕耐心等待下文,许久没有等到下一句,他心下了然。
晃着杯酒敬了谢辞,他又看向枕着胳膊趴在桌上的江横,微微一笑。
江横醉意朦胧,回了他一个笑,抬手抓住空中飘落的梅花瓣,在吹一口气将花瓣吹开。
“就算如此,”许慕结果谢辞的话,眼睫一抬,眸光映水。
他笑着,语气异常坚定:“但我希望渡月兄,可以活下去。”
生命还剩最后一天。江横感动的稀里哗啦,他是穿书过来的一缕孤魂,不仅和男主成了好兄弟,还遇到了上一辈的天道许慕,许慕不仅不计较他使计逼出了无曌印,还大度地带自己来了弥河鬼市寻找一线生机,眼下许慕要渡劫飞升,还不忘祝福自己活下去!
上辈子弥留之际,他躺医院里,只有机器滴答滴答的冰冷声音。
酒劲上来,江横扇开的眼尾如雨水打湿的西府海棠,片片绯红。
许慕偏过头看了江横许久,终是忍不住感慨,江横真的很像他那位已逝的故人。
还有谢辞。
许慕叹了一口气,再看杯中用寒英晚水酿造的美酒。
酒喝了大半,江横这才想起来问了句:“不知酒名,为何修仙界没有此等佳酿?”
谢辞不答。
深感荒谬的许慕开了口,“大梦千年。”
“好一个大梦千年,”江横当许慕活得久,见多识广。
他道,“但愿此夜长醉。”
许慕笑得更开心了,江横说这句话的时候越发像他的故友。
谢辞神色淡然,抬头看了眼寒英晚水。
许慕学着江横的动作接了片落花,不知今夕何夕,风吹花落谁家院。
他侧头再看谢辞,说:“或许是,大梦万年。”
尽管许慕是说笑的语气,谢辞心中却起了惊涛骇浪,沉默了。
江横接过话头:“千年足以,万年不过是蹉跎岁月,光阴消磨。”
许慕诧异,看来江横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不过说的也对。
他却忍不住反问,“若有人舍不得,愿意蹉跎万年待在原地,做一件事呢。”
万年做一件事?江横摇头不赞同,“有病。”
有一万年的时间做什么不好,待在原地?
待在原地就能修仙成神了?
许慕开怀一笑,抬起下巴,别有深意地望向神色冷清的谢辞。
这一刻的谢辞,脸色是复杂难言的。
故人相逢,花前月下,把酒言欢。
江横嗅到八卦的气息,歪着头问,“谁蹉跎万年待在原地了?”
“不说这些,”许慕不答反道,“渡月兄,喝酒!”
行吧,男人不能八卦。江横举起酒杯:“谢师弟,满上!”
谢辞倒酒,三人举杯。
桃花瓣随风吹入玉石铺就的庭院,寒英晚水悄然绽放,幽香之中,花白纯洁无暇,宛若莹润的月光,笼罩在三个各自俊美仙风的年轻人身上。
—
翌日,黑日临天。
江横与谢辞去了鬼市的飞仙阁,建造在鬼市十九层,七层高楼,轻盈如鸟,鎏金宝塔,每一层都挂着往日飞升的神君留下的祈灵灯。
仙风开路,桃花满天。
这一日,城中无数人前来观望,就连昨日与许慕死斗的青霄也来了,派人镇守飞仙阁,防止又想从中作梗者。
参观的鬼修们没有一个敢拿许天师飞升的事开玩笑设赌局,他们都神情郑重地望着千年来没人飞升过的飞仙台。
今日若是旁人来此飞升,十九层的鬼修不会大清早就来蹲着。
但来人是许慕,他一定是最有希望的那个人。
曾经两次弃神梯而不入神都的许慕,绝对可以。
这些鬼修都在心情激动地等着许慕过来。
不多时,道子从长街一端缓步走来。
他穿着那身蜀山的白衣道袍,衣袂眠云,宽袖轻袍,清朗雅正,身形好似月明风清,拥有少年最纯净的美好气质。
许慕素白的手撑着那把红伞,伞檐玉带飘飞,仙人如画。
围观众人皆是上过神庭的,交头接耳,赞叹道:“许天师不比天上的神官差,皓月远甚萤火微芒。”
江横和谢辞站在前面,看着许慕撑着‘十全十美’从远处走来。
那把可以去冥海的红伞是江横在昨晚送给许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