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横唇角一扬,“今夜,我请你喝酒。”
三人相邀,回了谢辞朋友的住处。
许慕眼观庭院,颇感诧异,他二人居然住在此等好地方!
等他跨进门槛的那一刻,头皮犹遭雷击般麻了一下,刺刺的酥麻一下传遍了全身。
就仿佛,他踏进了一个曾经造访过数次的院子。
特别是当他看见庭院里那棵罕见高大的寒英晚水后。
当时在风岚石城中,许慕看见开得稀疏的寒英晚水,便隐约对这种梅花有些在意的情绪,没想到在这里又看见了。
许慕记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年轻的时候来过此地,他活的太久了,也许来过,也许没来过,又或许是听人说起过……
身边的人总是离离散散,难求圆满。
长着雀斑的小鬼奴们看见秀美清隽的道子,围绕道子转了一圈,欢天喜地的摆开宴席,备好了珍馐佳肴和佳酿。
三人便选在了寒英晚水盛开的树下,一方白玉石桌,四张玉凳,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江横没问许慕关于过去、关于小白龙的事,一个被女装攻当街抛下的天师受,已经很可怜惹!
“许兄,”几杯酒下肚,江横竟是与对面年轻道子称兄道弟起来,顺手夹了颗花生米,唇齿酥香。
江横问道:“明日飞升,你有几成把握?”
许慕听闻江横如此称呼自己,微微一怔,而后便露出轻松愉快的笑容,爽快说道:“零成。”
江横当他说笑,便陪着他一起扬起唇角。
许慕端酒浅饮,不一会儿便空了。
江横一把拦住准备给许慕倒酒的谢辞。
他与许慕说道,“别光顾着喝酒,吃点菜。”
“好呀,”许慕手持流光杯,眼中波光荡漾,碎光笑意。
江横细品佳酿,歪着脑袋看他:“许兄,你醉了吗?”
许慕摇头,“渡月兄,我没醉。”
这一声称呼,令江横瞬间清醒!
他借着酒劲喊‘许兄’是尊称,但曾经的天道之子喊自己大哥?这一声‘渡月兄’江横可受不起!
江横摆手,跟他讲清楚:“我喊你许兄,你喊我渡月兄,还说你没醉?不过今夜不管你醉还是没醉,你这个兄弟我江横交定了!”
“哦?”许慕笑得意味深长,酒杯放在谢辞旁边。
谢辞淡如烟雪,给他倒了一杯。
几杯酒下肚,不用术法逼出,故意留下醉意上头,趁朦胧月色,寒英晚水纷然胜雪。
还是,不如他那年在龙鳞台上见过的桃花漂亮。
许慕一笑,脸颊微红,拱手朝谢辞拜了拜。
江横连忙起身拜了拜许慕。
许慕笑容无瑕,把玩小酒杯,撩开垂在脸庞的青丝,意味深长地道了句,“言秋兄,渡月兄,今日畅快!”
数千年不曾有的畅快!
他在今夜见了水月。
和他交手,看他手持自己所铸的命犯桃花。
他在今夜与江横、谢辞喝酒。
和两位友人开怀对饮。
他在今夜。
但求一醉。
许慕一杯饮,眉宇间掩不住少年纯真意气,身姿却坐得端正笔直。
“能遇见你们二人,实属许某三生有幸!”许慕笑着,连饮三杯,“敬,三生有幸。”
江横摇着手中的玉扇,饮着小酒打趣许慕:“敬三生有幸?”
许慕面上流露出的笑容是真切的,是打从心底的快乐,让江横也忘掉了烦恼,跟着他开心,跟着他展露笑颜。
谢辞眼眸平静,望向笑得跟花儿似的二人,淡声开口:“一定要在明日飞升吗?”
与江横拼酒的许慕收了声,笑容一顿,侧头转向谢辞,眼波清明的好似不曾醉过半分。
“是。”
谢辞不言,又给许慕倒了一杯,顺便也给江横倒了杯。
许慕眼眸明亮,他垂眼看着杯中酒,杯中酒的倒影亦看着自己,只要一个不说话,另一个就不会说话。
但总有人要打破沉默。
许慕朝杯中酒的倒影释怀一笑,抬眸跟谢辞说了句:“在淮阴古城的古井里,你看到了什么?”
谢辞闻言皱了眉,敛了神色,眼光深沉地看向许慕。
“我也觉得荒谬。”许慕不追问他看到了什么,但一定是让谢辞觉得荒谬的东西。
许慕摇头一笑,仰头望向苍穹之上悬挂的黑月。
院中的寒英晚水,熟悉的楼宇亭台。
“从我踏进这间院子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到荒谬。”许慕说着,饮了一口酒,“或许更早,在风岚石城遇到你们二人时。”
谢辞不答,面上维持着波澜不惊,内心却已经有了波动。
是的,他和许慕一样,觉得荒谬。
“什么荒谬?”江横不解,三分醉意地撑着脑袋。
许慕举杯敬了江横一杯,目光是少有的狡黠,点点笑意:“你拿走十全十美的时候,最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