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这次做的不错。”裴绍行拉过裴应淮抱了一下,嘴上虽在调侃,眼眶却红红的。
他早就做好与陆云舒不复相见的准备,能再次见到自己的妻儿,即便要他立刻死去,也瞑目了。
裴应淮用袖子给他擦擦眼睛,“爹爹,阿娘很辛苦。”他爱爹爹,把阿娘骗过来,固然有他的私心,但他同样在意阿娘的安危。
“阿娘在京城不安全,总有人想伤害阿娘。”裴应淮童言无忌,将在陆云舒身边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裴绍行。
陆云舒入宫那次,他没能目睹全过程,但回来后陆云舒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他便心里有数了,加上醒来后陆云舒眼里的惶恐,他就知道是皇宫里的人欺负阿娘了。
听到有人想勒死陆云舒,裴绍行搁在膝前的大手猛然攥紧,骨节因为用力,发出咯吱咯吱的闷响。
赵慎可真是个废物,在皇宫里都护不住陆云舒。
裴应淮轻轻握住他的手,“爹爹,你会保护阿娘吗?”
“会的。”裴绍行拳头骤然一松,“这一次,爹爹不会放手了。”
无论陆云舒想把他推多远,他都要在她身边。
陆云舒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浑浑噩噩,朦朦胧胧睁开眼,入目就是陌生的床帐,以及,一双温软干燥的大手。
轻轻转动下脖颈,她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熟睡的裴绍行。
裴绍行察觉到手心微颤,抬起了头,二人距离极近,四目相对,鼻尖对着鼻尖,热烈的气息喷洒在彼此脸上。
这是四年来,他们相距最近的一次。
裴绍行足足愣了好半晌,才感觉有些莫名的口干舌燥,陆云舒已是弹坐起来,躲到了床帐最里头。
“你醒了。”照顾了她两天两夜,裴绍行声音都有些嘶哑,“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陆云舒缓了过来,用锦被捂住胸口,“裴应淮那混小子呢?”
裴绍行默了默,“我让他去读书了,这些日子寄住在学堂里,暂时不会回来。”
陆云舒醒来后就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你教的好儿子,还给你了。”
人到岭南还被裴绍行发现了,她就没了带走裴应淮的理由,左右他爹这不缺他一口饭吃,陆云舒觉得没必要操心,飞快下床穿鞋。
换做以前,裴绍行一定会拦住她,但陆云舒的性子,越是压迫她越是反抗,所以这次他没有动,而是出声道,“云舒,我们好好谈一次吧。”
陆云舒果真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已经和离了,还有什么可谈。”
裴绍行却能察觉到她这次的不同,薄唇不自觉翘起,“你现在不讨厌我了。”是肯定的语气。
“人的心就只有这么点,无关紧要的,自然没必要装进去,徒增烦恼。”上一回裴绍行及时拿出和离书将她从牢里救出来,又给了她足够多的补偿,陆云舒便释怀了,再见裴绍行,也只把他当陌生人看。
裴绍行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射出一片阴影,“不想装进心里也没关系,你这一次,是打算在岭南长住吗?若是如此,我在隔壁也有一处宅子……”
“不用了。”他们两清以后,陆云舒不想再欠他人情,“我有钱,在这儿也有产业,就不劳烦裴大人了。”
有钱,是她如今最大的底气。
裴绍行又沉默了会儿,才点点头,“好,你看看你想买哪里的宅子,我可以帮你……”
“真的不用。”陆云舒站了起来,向裴绍行福了福身,“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多谢裴大人好意,身上这身衣服,晚些我洗干净了让人送回来还你。”
裴绍行还想说什么,陆云舒已经抱着自己的旧衣服走了,他颓然坐在脚榻上,呆愣片刻,恍然听到远处响起卢氏的声音,吓得他立马站起来追了出去。
但裴绍行的动作已经晚了,卢氏正端着一盅鸡汤往主屋来,就和陆云舒迎面撞上。
起初卢氏还不确定面前之人是陆云舒,几番打量后,震惊地瞪大眼,“你……陆云舒?”
被叫住了,陆云舒停下步子,对上卢氏的眼睛。
还在汝宁侯府时,卢氏的面容保养极佳,年近四十的人,瞧着也像三十出头,但是现在的卢氏却比从前苍老许多,还不到五十岁,两鬓已生出几缕白发,脸上也有了几道明显的褶皱,甚至是那直挺挺的腰板,也多了些许佝偻。
卢氏看到她穿着裴绍行的中衣,手里还抱着自己的衣服,勃然大怒,“贱人!你怎么还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