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跟着言时玉走进去,一股书卷的香气扑面而来,一排排书架立在阁中,墙上挂满了名家字画,只一眼便眼花缭乱。
言时玉并未在一楼停留,抬脚走上楼梯,径直去了三楼。
趁他找书时,李淮终于能不再掩饰激动的情绪,满心欢喜地抚摸书架,指尖滑过一排书脊,在看到兴趣的书时便停下来,久久地凝视,却不敢随便拿下来。
他担心会被言时玉怀疑,只能饮鸩止渴般盯着那本书,直到听闻脚步声在靠近,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乖巧地站在书架前。
“过来。”言时玉轻声道,怀中抱了几本厚厚的书。
李淮听话地走过去,好奇地看了看,“你喜欢这些书啊?”
“这些是给你的,看不懂的问我,不必去问赵岐。”言时玉面色如常,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说完便把沉甸甸的书塞到他手里。
他心中一惊,怔怔地接过来抱好,若不是这几本书重得太真实,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言时玉竟然会允许他看书,还允许他提问?
纵然内心再震惊、再怀疑,他还是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嫌弃地瞥了瞥怀中的书,好像在看脏东西,小声恳求道:“我每日听赵大人讲书已经很累了,能不能不看这些啊?要不等赵大人讲完了,我再看吧,万一把几本书混在一起就不好了。”
“十日之内全部看完,若没看完,就当你骗了我,要受罚。”言时玉语气严肃,不容置疑。
李淮心中偷笑,面上十分勉强地点头答应,转念一想,又不好意思地笑:“言时玉,你确定那个算惩罚吗?”
第14章别看
当时李淮觉得难为情,如今回想起来,还真如言时玉所言,有点舒服。
“谁说只有那一个惩罚?”言时玉幽幽道,转身坐到椅子上,双手随意地往两边一搭,举手投足间从容自如。
“哦……我看就是了。”李淮拉着脸点头,费力地把这摞书放到桌上,坐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置身于书海之中,他心情好极了,侧了侧身,单手撑在桌上,好奇道:“言时玉,京中的学堂是不是只收男子?”
“嗯。”言时玉应了一声,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
李淮皱皱眉:“那女子要去哪里读书识字?”
言时玉:“请先生入府教导。”
李淮追问:“那要花不少钱吧?如果有一对夫妇没有这笔钱,二人又都不会识文断字,那他们的女儿要去跟谁学?”
言时玉一愣,冷眸闪过一丝茫然,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在几乎所有人看来,学堂就是男子读书的地方,女子完全可以不读书;女子若能读书,除了家人有学问,大部分原因在于家境殷实,能请先生入府单独教导。
男子读书是为考取功名,女子读书再好似乎也没有用武之地。
甚至在某些人眼中,女子没有活下去的必要……言时玉痛苦地闭闭眼,陈旧的伤口再一次被揭开,鲜血淋漓,痛入骨髓。
面对李淮疑惑的目光,言时玉只能摇头。
“这就奇怪了。”李淮摸摸下巴,沉思道:“读书一事,女子不比男子差,聪慧的才女大有人在,最后却只能困于深宅相夫教子;有些男子学识一般却能谋个一官半职,这又是何道理?科举的目的是选拔人才,才华是重中之重,为何大家默认男子才能参加呢?你看皇宫里的大宫女,不管是办事还是管人都颇有办法,可见女子为官也未尝不可。”
这一番言论实在有些离经叛道,言时玉的神色严肃许多,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心中不解的同时又有些认同。
女子为什么不能读书识字?女子为什么不能入朝为官?是谁定下铁律说女子不能做这些?
“前几日赵大人讲史书,提到有些外族的首领是女子来当,我当时觉得极好,他却不以为然,直说‘女子抛头露面已是不对,参与朝政更是违背天理伦常’。老实说,我真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你说他是不是太迂腐了?”李淮的眼中有些嫌弃,另一只胳膊也放到桌上,往前挪了几寸,凑近桌对面的男人。
言时玉嘲讽道:“赵岐……老顽固一个。书读得太多,年纪又大,偏偏还倚老卖老。往后他讲的东西,你大概听听就好。不过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老东西……”
李淮忍笑,郑重其事地点头:“你说的都对!如此说来,你会支持我办女子学堂吗?”
“女子学堂……往后是不是还要女子科举、女子做官?”言时玉垂眸,指尖动了一下,女子学堂的点子很不错,可朝中不会有人同意。
“不对!”他笑着摇头,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往后只要有才华的人都能参加科举,通过科举考试就有机会做官。还有啊,不只是做官,女子还可以做生意,也可以做教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