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贺玄铭比她年长,但这些年来,温怜一直像姐姐一样照顾他,早已将他看作是自己的弟弟了。两人在暗处相依为命,温怜看着他空荡荡的衣服和皮包骨头的手,越发内疚和心疼。
温怜:“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一会给你送些吃的来,你肚子就不疼了。”
温怜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准备转身回宫,却不想贺玄铭却抓着她的衣袖不放手,一双眼眼巴巴地望着她。
贺玄铭:“怜儿刚来,又要走。”
他的模样,像极了被抛弃的小狗,可怜巴巴的。温怜只好轻声道:“我待会儿就来。”
可是贺玄铭却明显不信,他依旧抓着温怜的袖子不放手,细数温怜的罪行:“你上次、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你说,等树木发芽,长出新叶了,你就,会来看我。可是……”贺玄铭捏紧了温怜的袖子,却不敢再上前一步,只能瓮声瓮气道:“可是,我看着花开了,又谢了,也没等到你。”
温怜:“……”
看着他声泪俱下,即使口齿不清也要努力说出自己告诉他的话,温怜越发不是滋味。
她沉吟片刻,试探道:“那你跟我去芙蕖宫吧。”
贺玄铭眼神一亮,兴奋地看着温怜,那双圆润的眼睛在瘦到几乎有些脱相的脸上立马透出几分神采,“怜儿,同意让我去你,宫里了?”
温怜是温皇后的人,自然不能直接和贺玄铭联系,由是温怜从不让贺玄铭去自己的芙蕖宫,生怕被人撞见。
或许是兴奋至极,他上前一步走,无意识地反手抓着温怜的胳膊,神采奕奕地望着她,像极了一只被抛弃许久又找到主人的小狗。
虽然他心智如幼童,但身体却是实打实的十八岁少年,下手没个轻重,温怜被他抓得生疼,蹙眉挣扎了一下,然而完全挣不开贺玄铭的爪子。
像是怕温怜会突然反悔,贺玄铭此刻就像是个刚刚学会抓握的幼崽,将温怜紧紧地拽着,一丝也不放松。
温怜无奈,只能心道:果然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她本不想这么冒险的,一是不知道十皇子贺桢林到底有没有离开,二是这条回芙蕖宫的路虽然偏僻,但依旧可能会遇上什么人。
然而,温怜抬眼看了看那双和瑶妃极为相似的眼睛,实在是不忍心拒绝。
温怜点点头,“嗯,但是就这一次,一会儿你看到人了,还是和我们以前说的一样,立马走到我的身后,知道吗?”
贺玄铭眼睛放光,他用那双纯净澄澈的眼睛望着温怜,讨好地笑道:“嗯嗯,我知,道了!”
见他如此,温怜越发不是滋味。
自从八年前他落水傻了之后,为了皇家的颜面,他几乎从未被允许踏出落月宫半步。温怜于心不忍,有几次趁着宫里举行宴会繁忙,偷偷带他出去。
但怕撞见别人,每次也都是一盏茶、一炷香的时间罢了。
温怜叹了一口气,如此情况,与其生于薄情的帝王家,倒不如生在寻常百姓家,说不定更自由。
看着贺玄铭一马当先地走在她前面,温怜只好一瘸一拐地跟上,贺玄铭见状才想起来温怜刚刚的模样,回到她身边,满眼担忧:“怜儿,你,这是怎么了?”
温怜抬眼看了看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贺玄铭,心怪自己将他给忘了。贺玄铭于她,只是一个弟弟,并非有男女大防的男子。
姐姐受伤,弟弟相扶,再天经地义不过。
温怜向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膝盖,道:“我腿受伤了,你来扶我一下。”
贺玄铭看着温怜的手直接呆住了,仿佛不能理解温怜的话,直到温怜催他一下,他才犹豫着上前握住温怜的手。
温怜身形高挑,但手脚精致小巧。贺玄铭一伸手,就将她的手裹起来了。
明明是初夏,但他的手却冰凉。
温怜微微挣开,解释道:“……是手臂,不是手。”
贺玄铭没有成年人之间男女之防的观念,像是接受姐姐的教诲一般,从善如流地按照温怜的指导做。
温怜担心贺玄铭的身体,一开始还不敢卸力,见他似乎能撑得住,便靠着他、扶着宫墙,费力前行。
午后的烈日刺目,两人相互搀扶,一个腿脚不便,一个身体孱弱,在无人偏僻的青石板小道上,沉默无言。
每走一步,膝盖处的伤口就传来一阵刺痛,温怜咬着下唇几乎快出血,浑身硬是疼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自觉地偏向贺玄铭的方向,身体也渐渐往贺玄铭的手臂上倾,贺玄铭身体一僵,扶着她的手一顿。
温怜早已疼的眼前发黑,她朝上费力抬了抬眼皮,声音已经弱到了微不可查地地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