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傻子也敢耍脾气,你以为你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子不成?!”
“给你一口饭没让你去见你那短命的娘,已经算是我们仁慈了!”
“我呸!”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当年还以为进了个金窝,没想到连个狗棚也算不上!”
“你不吃是不是?不吃最好!要是识相你就早点死算了,也算解放了我们这两个老骨头!”
两个老嬷嬷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怒骂,温怜心里的怒气也蹭蹭向上涨,一时连身上的伤都忘了。
瑶妃离世后,她担心贺玄铭出事,多次瞒着皇后偷偷前来探望。每一次来,她给这些伺候的嬷嬷带的东西都不少。
只是自贺玄渊要回宫的消息传来,温怜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疏忽了落月宫这边。没想到这两个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做出虐待主子的事情!
她看着那两个臃肿的身形一前一后走出,气得手指紧紧地捏着树干,指尖泛白。
人心不足蛇吞象,就这么一段时间没来,这两个人就敢这般跋扈,也不知道贺玄铭被这两人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待人都离开后,温怜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地上洒了一片稀粥,说是稀粥已经算是十分勉强,地上连小米也没几粒。
往内看去,一个男子蜷缩在床上,他背对着门口,听到动静还以为是那两个嬷嬷返回,不禁害怕地将头蒙在被子里。
温怜看着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贺玄铭,心里泛起一阵心疼。
当年的贺玄铭,也是如贺玄渊一般的天之骄子,虽说幼时顽劣了些,却也是圣上掌心宝,只因瑶妃早逝有意外落水,如今沦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
温怜忍着膝盖上钻心的疼,一步一步向床边靠近,轻声道:“贺玄铭。”
床被下的人一僵,而后迅速掀起身上的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温怜。
他面容清俊,一双好看的眼睛如一湾泉水澄澈见底,这是只有孩童才会有的干净眼神。自从五年前贺玄铭失足落水,他的心智便永远停留在了孩童。
看着温怜柔柔地对他笑,贺玄铭抽了抽鼻子,委屈地盯着温怜看,一股热泪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流了下来,像是在无声控诉着温怜的薄情寡义。
温怜心里一梗,内疚感铺天盖地而来。
她下意识向前走一步,却忘了膝盖上的伤,剧痛之下她直直地向前跌去,伤上加伤,痛上加痛,温怜疼得一张脸都白了。
贺玄铭被吓了一跳,立马跳下床蹲在她的身边,一双手伸出去却又僵在了半空,不知所措道:“怜、怜儿?”
第6章 麻烦
温怜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准备起身,贺玄铭心智虽如幼童,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见状连忙伸出手扶起他,却没想自己一个趔趄,带着温怜再次跌倒。
两人像两个病恹恹的雏鸟,一个压着一个,滚作一团。
挨得近了,温怜才真切地感受到贺玄铭那饿得瘦骨嶙峋的身体,联想到刚刚那两个老嬷嬷的话,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落月宫只住着一个痴傻的不受宠的皇子,更何况还是温皇后最厌恶的瑶妃之子,连她都只敢偷偷地来,更不用说其他人会怎么对待贺玄铭。
克扣份例,不过是最常用的手段罢了。以前温怜常来补贴,贺玄铭还能勉强吃上口好饭,不过一两个月不来罢了,贺玄渊就已经连饭都没得吃了。
看着在地上揉着脑袋的贺玄铭,温怜越发内疚。
当年她刚进宫的时候,虽说她是皇后的侄女,但皇后对她并不十分亲近,除了贺玄渊,也只有瑶妃时常在暗地关照她。
一如她现在暗中照顾贺玄铭一般。
都是她的错,温怜默默地想,如果贺玄铭真出了什么事情,那她怎么对得起故去的瑶妃?
她环顾一圈,想给贺玄铭倒杯茶缓缓,却发现屋内连一杯茶也没有。明明是初夏时分,但落月宫却诡异地寒凉。
温怜撑着身子起身,实在没力气再拉贺玄铭了,只好扯着他宽大而沾满灰尘的衣袍,轻声道:“别再躺地上了,小心着凉。”
她病了,倒还好说;若是贺玄铭病了,她都无法出面为他请太医。
贺玄铭难受地哼哼两声,却还是听话地爬起来,迷茫而委屈地看着温怜:“怜、怜儿,你怎么、怎么现在才来啊,我……一直在等你。”
“我、我这里疼了好久了。”说着,他双手捂着肚子。
贺玄铭已经十八岁了,站起来高出温怜不少,面容肖其母瑶妃,清秀俊逸。虽然衣袍脏兮兮的,眼神也略显呆滞,但皮相和骨相依旧超出常人。
温怜心里轻叹一声,若不是痴傻了、口吃了,这不知是多少春闺的梦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