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温轲早已在一方城尸骨无存,棺材里只是一套衣冠。温怜抬来凳子,攀进棺材先将父亲的衣冠抱起,而后爬进母亲的棺材,躺在母亲身边,将父亲的衣服盖在两人的身上。
父亲最爱这么抱着她和娘亲,如果,一家人就这么永远在一起就好了……温怜闭上眼睛,努力忘记身边人的冰冷和僵硬。
“小姐!”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道惊慌失措的尖叫。
“小姐,你在哪里?!”
幻境破碎,温怜却坚持不愿醒来,紧紧地抱着母亲的身体。
乌嬷嬷慌乱地走到灵前,当看到棺材内的场景时,喉咙直接哽住了,这几日早已流干的眼泪,不争气地再次落了出来。
“小、小姐,公主已经走了……”乌嬷嬷红着眼睛,“奴婢来带你回家。”
“父亲母亲在哪里,哪里就是家。”温怜躲着她的手,趴在母亲的胸口上。以往温暖的怀抱,如今却比冰还冷。可温怜不在乎,她只知道,这是她的母亲,是昨晚还抱着她的母亲。
乌嬷嬷见状,心一硬。
不能再拖了!
她强行将人抱起来,不管温怜的大哭大闹,按在怀里安抚道:“公主不是想带小姐回龟兹吗?现在我带你回去。”
温怜使劲儿推开她的手臂,“我不去!我要和母亲待在一起!”
乌嬷嬷:“在龟兹,你还有别的亲人。龟兹国的国王是你的舅舅,他最爱你的母亲了,你去了他一定会像你母亲那样爱你。”
“你还有一个比你大几岁的哥哥,我们小姐长得这么可爱,一定会是龟兹国最漂亮的小公主。”
然而,她说的这些,哪里是一个小孩儿能理解的。
温怜只知道,她要将自己从父母的身边带走。
“我不去!”她被乌嬷嬷压得紧,心里的恐惧和不安在此刻再也藏不住了,她发了狠,一口咬在了乌嬷嬷的手腕上。
乌嬷嬷一吃痛,不自觉就松了力。
“小姐!”乌嬷嬷看着一溜烟跑出去的温怜,急得赶紧追了上去。
不能离开,不要离开……她不要离开父母……
衣服太长不合身,温怜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就在跨门槛的时候,慌乱之中踩到了衣角,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前跌去。
府中无人,温怜害怕地闭上眼睛。
想象之中的痛楚没有来,她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鼻尖嗅到淡淡的清香。
一抬眼,她就愣住了。
这是一个小少年,不淡不疏的剑眉下,一双眼似有星光,融化了满天的飞雪。
“你就是镇国公府的小姐?”少年冷清的话语,在淡雅如雾的清晨里仿佛一阵清风。
温怜呆呆地看着他,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忍不住喃喃:“爹爹……”
父亲没了,她没哭;母亲没了,她没哭。可如今见了眼前这个人,看着和父亲极为相似的这张脸,温怜才终于意识死亡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的父母是真的不在了,她再也见不到了。
少年见温怜叫错了人,倒也不甚在意,早已有不少人说过他颇有少时镇国公的风范,他将温怜放开,随身解下白狐裘披风盖在她的身上,纠正道:“我是你的表哥,大周的太子,贺玄渊。”
注意到身后追赶出来的乌嬷嬷,他眼眸低垂,道:“我是来接你进宫的,你愿意跟我走吗?”
满天飞舞的白雪之下,贺玄渊一袭银白弹墨云纹长袍,仿佛谪仙一般,向她伸出了他棱骨分明的手。
不要——
不要跟他走——
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呼喊,可画面中的小人却恍若未闻,她望着贺玄渊的眼睛,迟疑一阵后,搭上了他的手。
“不要——”
幻境破碎,温怜猛地惊醒,一身冷汗直流。
“醒了!”
“温小姐醒了!”
梦中的场景,让温怜再次忍不住浑身发抖。若是当年没有跟着贺玄渊进宫,是不是后来就不会有这些事情?
柳叶儿急急忙忙地进门,看温怜呆滞地盯着虚无,心里咯噔一响。谢蔚尘将人带回来时,温怜便已是奄奄一息,她连忙上前执起她的手腕,细细把脉。
“我睡了多久了?”温怜浑身酸软,出的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三天。”柳叶儿暗中松了口气,幸亏谢蔚尘喂药喂得及时,温怜本就余毒未散,不知在东宫经历了什么,导致怒急攻心,差点儿就回归西天了。
温怜一惊:“三天!那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