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屑地刚想抬脚,就发现墙上的机关动了一声,一个熟悉的、让他恨的牙痒痒的家伙就出现在了昏暗的内室尽头。
帝王站在暗处,忽明忽灭的烛火在为数不多的瞬息中将他俊美无双的脸照映出来。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的一张脸。
除了纪枯。
少年并不意外顾厌离能够察觉他的到来。如果连这点本事也没有,这人根本活不到现在。可是纪枯此刻非常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帝王却率先开口:“没有想到,你是‘鬼手’。”
他深沉的视线微微落在纪枯手上还粘着血迹的匕首上,它看起来丑陋滑稽,却让江湖中的知情人畏惧。这是纪枯第一次主动暴露了底牌,不知是自信还是已经有了决断。
很多人都说,“鬼手”不是杀手的原因并非他不能,也不是他不想,只是偷盗的回报更高。
没有人会小看这位天才盗贼。
有传言说鬼手已经年过半百,浸淫此道多年;有人坚信对方是多人协同,只是共用名号。
“没想到,你很年轻。”
帝王也许是真的有些诧异,所以才会接连用了两次没想到。只是顾厌离从始至终表情淡淡,看不出究竟是发自内心的震惊,还是仅仅在恭维一个不值一提的对手。
纪枯咧嘴:“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老东西。”
老、东、西
顾厌离回味了一下这三个字,突然笑了。帝王不笑时像千年的冰雪让人心生敬畏,一旦冰雪消融,平和时便像汩汩细流滋养万物,可是更多时候便成了冰川上深不可见底的暗河,裹挟着周围的嶙峋岩石滑落深涧。
让人心下一震。
纪枯却没有被影响,他咬着牙笑着说:“我的血好喝吗?”
你个***
顾厌离眨了眨眼,似乎反应了一会才淡淡地说:“以人血入药自然腥苦,只是你姐姐会准备一颗蜜饯。所以不算难喝。”
杀人于无形。
纪枯气得几乎握不住匕首,但是今天这场嘴仗他是一定要打:“你个死到临头还嘴硬的老东西。你能得意多久啊?”
血是假的,药也是假的。真正的青龙不知道在哪里,顾厌离的血脉之力越来越冲突,暴毙就是迟早的事。
“等你一死,我管你什么澧朝梁朝。”
顾厌离没有子嗣,宗庙里的孩子在这场宫变中死的死、疯的疯。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和新任帝王的生命一样即将走到终结。
林辰竟一个普通人,再有权力也是建立在顾氏的基础上。
只有他能带着她离开这片污泥。
能够从国王手里抢走公主的家伙怎么会是一个普通的盗贼。他只是邻国的勇士穿着破旧的衣裳,却并不代表着卑鄙。
纪枯盯着顾厌离那双淡茶色的眼睛,带着些嘲讽:“你会死在这里,我还有无限的机会。”“你能护着她多久呢废物?”
帝王笑了。
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笑的连眼侧都生理性地染上红晕,没有血色的唇也恢复了些生机。他笑的最后咳嗽的不行。
男人慢慢地走到了一旁,让开了密室的入口。
凭借着身后的灯光和良好的视力,纪枯清晰地看见里面有一个人。对方垂着头看不清脸,只是在抬眼的一瞬间,让少年下意识缩紧了瞳孔。
这。
眼睛好像一个人…
帝王神情冷漠,命令绞刑架旁边的人把挨打的男人放下来,对方淡黄色的耳朵无力地耷拉着,看着纪枯的时候让少年的手心微微出了冷汗。
这个人是谁,到底为什么这么像…
“扶他站好,站直。”帝王带上了皮质的手套。
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孤烟蜷缩起肚子,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
在场的人听见帝王轻柔地施教:“我不会给她编草绳。不会让她在雪地里坐着。”
如果顾一在就会知道这是春日玩雪那天,老太监记在档案上的东西。那个被写满的密密麻麻的草纸中,每一页都是类似的东西。
纪枯神情恍惚了一瞬,顾厌离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不会…所以不许孤烟做。这是什么逻辑。少年的脑子变得混乱,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有停住。
他攥紧了拳头,防备地盯着顾厌离。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
却只见男人带着手套的手指捏起孤烟的下巴,冰冷又刻板的眼神似乎在观察一件作品。他评估着这件器物上面所有不符合心意的地方,如果人脸可以动刀,纪枯毫不怀疑这个疯子真实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