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枯的思维好像被什么刻入灵魂的开关控制,在把江乔和这些东西联系起来的时候就会立刻熔断。他生在最肮脏的地方, 有很多见不得光的手段。如果他想, 有人会争着求他给他们机会来替他解决这个烦心的问题。太多人精于此道,而他明明了解却脑子一片空白。
不能想象如果让他亲手把自己散养在天地间的快乐小猫装进笼子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她哭起来那么丑那么吓人,怎么能让她哭呢?
他慌张地给自己的心软打着补丁,在已经破碎的家园里扬起小小的帆, 好像这样那些倒塌的木板就变成了船。
心脏像被人掐过一样难受。
他有些狼狈地放开了快要被掐死的被子,有气无力地想着——就这样放过她了?让她肆意挥霍我的爱吗?
耳畔轰然。
他怔怔地抬起眼睛, 勾起一个冷淡又有些自嘲的笑容。
——我的爱
——哦,原来是我爱她
这个想法就像是一颗火苗,将纪枯心底那座废墟彻彻底底地烧了个干净。
纪枯看着手足无措给他擦泪的江乔,眼泪突然掉的更凶了。少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觉得心里闷闷的不好受,所以学着她看见过的样子去拍着少年的背。
他死死地靠在她的颈侧,嘴角勾起。
原来一次次满怀期待地割开刻骨的伤口,其实只是为了看到她的笑容。哪怕他早就知道她没有生病,他也早就知道这份血没有用处。这些不都是疑心太重的盗贼一次次确认过的事情吗?
少年曾经亲口对同伴说:卖掉也好,扔掉也好,随她。
为什么给顾厌离,他就这么伤心。
纪枯的笑容变大——他知道了。
他嫉妒。
因为他爱江乔,所以嫉妒每一个她在乎的人。他嫉妒顾厌离,嫉妒陶桦,嫉妒林辰竟。这没什么不对的,恶劣和排他是盗贼的天性。
他有些阴阳怪气地想,哦,原来我是嫉妒啊。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姐姐,我原谅你了。”
江乔:??
她伸出手去探了探这人的额头,冰冰凉还带着汗,没发烧啊。
纪枯却突然兴奋起来咬着她的领口,恶狠狠地叼着。像是一只刚刚从兄弟姐妹友情搏斗中胜出的伯恩山犬,摇着雪白的尾巴,炫耀着优秀的牙口。
他含含糊糊地说:“我原谅你了。”
我原谅你的无知、你的蠢笨、你的可爱和讨厌。
因为我如此的爱你,所以会把伤口当作羁绊,把失去的血液当作合卺的美酒,把今夜的月色当作杀人的号角。把唯一的爱留给你,把尖刀朝向敌人。
宫道无人,长街死寂。
少年悠哉悠哉地走在路的中间,他手里还拿着一柄在烈酒与火上炙烤过的匕首,尚好的金属被高温印上了蓝红色的很近。
巡视的侍卫愣住,大喊一声:“什么人!!”
他晃了晃手里的匕首:“刺客。”
这下,轮到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们攥紧了手中的武器,不知是防身还是壮胆。有些有脾气的走上前一步。
几乎同时,他头顶的红缨就掉在了地上。
谁也没有看清少年刺客是怎么出手的,只知道一瞬间便让在场所有人白了脸。
纪枯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走到人群视线的中央,把已经冷透但仍旧闪着危险光泽的家伙拍在侍卫统领的手上。问:“你敢刺杀你们的皇帝吗?”
统领的冷汗掉在衣襟上,却咬紧了牙关不肯说话。他不想让这个疯子看出破绽。
可是对于纪枯而言,他却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少年白皙的手指强硬地卸掉了侍卫的下巴,看着对方僵硬地挣扎惨叫,眼神越来越冷。
“一群废物。”
他笑眯眯地说,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温度:“杀不掉他,就告诉我他在哪吧?”
纪枯的视线扫过那些不由自主开始颤抖的人,满意地得到了答案。作为回报,曾经的盗贼先生很有礼貌地感谢了他们。
他寻着对方给的断断续续的线索,也成功找到了偏殿地宫。
还没有进去,他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愤怒的低吼:“我……!”后面的话便已经听不清了,接着便是一阵拳脚的声音。
纪枯微微挑眉。
这是什么地方?
顾厌离在收拾叛徒?
拜那位负责处理信息的朋友所赐,他知道顾厌离这身人皮下面披着什么狼心狗肺的样子。也知道东大陆让人觊觎又畏惧的云楼也是这人一手创办。
却没想到新帝就这么将自己的老巢放进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