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韦平突地一顿,几乎和赵茗同时开口,“不只是为了掩盖撞人的证据!”
赵茗接上:“把后院撞了,趁这机会借口翻新,闹出再大的动静都不会有人怀疑……这算盘打得是真好。”
说完,赵茗连忙给靳司让发去一条消息,要他带上工具去趟闫平家,自己和任韦平带队离开。
两拨人到平江村的时间却没差多少,赵茗刚下车,就看见靳司让和小陈一前一后从同一辆车上下来,等人走近些,他脸上的诧异还没完全敛住,“你怎么坐这辆车来的?路口那辆612不是你的?”
靳司让扫了眼周边环境,答得漫不经心,“给别人开了。”
赵茗一顿,想当然地问:“夏冉来了?”
靳司让嗯了声。
赵茗有点不太理解,“她自己要来的?你怎么不拦着点?要是一会真搜出什么东西,还是当着她的面,她可不一定能承受得了。”
赵茗的顾虑靳司让不是没想到,“但她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更加有权利知道真相。”
他都这么说了,赵茗一个外人无权多嘴。
那会已经是深夜,他们尽可能将动静压到最小,还是招来不少注意力,没一会,后院门口围上一群人,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夏冉就站在最靠近警戒线的位置,从接到靳司让电话的那一刻起,她脑袋里像有根弦突然断了,怎么也连接不上,凭借着仅存的意识,将车开到这,一下车,腿就软了。
缓了好一会,都没恢复到正常状态。
步伐变得越来越僵硬,腿脚像被人拴上了铅,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艰难。
她闭上眼睛,听着耳边的铲土声,脑海里循环闪过两个问题。
方堇会在这吗?
要是找到她了,她又准备说什么?
她忘记了周围所有人的存在,绞尽脑汁地想,一面机械般地抬腿,她的力气在沉默里不断流逝,这给了她一种她已经走到了天涯海角的错觉。
可现实是,她还是站在后院门口,她还是连院门都没踏进去。
北边墙角常年照不到光,青苔丛生,仿佛形成了一层屏障,她欺骗自己说不是她不敢进去,而是它们拦住了她,她进不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铲土声终于停下,紧接着响起小陈的声音,很响亮的一声,划破了沉沉的夜:“挖到了!”
夏冉倏然睁开眼,隔着一段距离,先看见了院子里的孙淑贞和闫野,孙淑贞沉浸在惶恐不安的情绪里,没有看她一眼,但她和闫野对上了视线。
他的眼底满满的不可置信,仿佛遭到了天大的打击一般。
视线垂落,她看见倒落的枣树,还有一个方形土坑,坑里白骨森然,完全不像方堇。
在她记忆里的方堇体态柔美,面容清丽。
——她的母亲那么漂亮,这具无皮无肉的骸骨怎么可能会是她。
眼前的光突然被挡住,夏冉愣愣抬头,在对上靳司让眼眸的同一时刻,终于想起自己排练了很多年的台词,也是她最想对方堇说的:妈,我来带你回家。
方堇能听见吗?她会怨她过了这么久才找到她吗?
她脑袋里又开始火星四溅,炸出千百条思绪,可说到底就是在庸人自扰,因为这会的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心底错乱交织的情感缠绕一个钢丝球,卡在她的嗓子眼,一端冒出了头,尖锐的钢线在她声带反复卡磨,她尝到了血腥味,浓厚的一团,堵得她无法呼吸。
她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前颈,她皮肤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青筋血管分明。
靳司让对着空气喊了声,“快!拿个塑料袋过来!”
小陈就在旁边,被他这一吼,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迅速去鉴证人员那拿了个干净的塑料袋。
靳司让直接坐到地上,将夏冉拥进怀里,塑料袋放在她嘴边,“慢点,我们慢点。”
塑料袋一鼓一鼓,他的声音也没停下过,听到最多的一句是:“别怕,我就在这。”
经历了长达数十秒的昏暗,夏冉终于缓了过来,“哥。”
“嗯。”
“哥。”她又叫了一声,嗓音轻到极点,片刻靳司让肩头一沉。
他愣住了,偏头看见她阖上了眼皮,脸色白得难看。
结束取证,赵茗走到靳司让身边,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要不跟去医院看看?”
“她不会想要我这种时候待在她身边。”靳司让回头看了眼新刨出的土坑,上车后给沈岁安拨了通电话。
完成所有鉴定工作,是第二天上午八点,靳司让开车去了中心医院,病房里只有林束一个,抱着一个素描本坐在靠近阳台门的位置上画画,估计刚开始不久,只有一个轮廓成型,看起来像个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