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认知让她自负地认为, 不管她什么时候回头, 他都会在原地等她,但那一刻他的笑容告诉她, 他没有。
一直存放在某个阴暗角落里的自信轰然倒塌, 化为自作多情后的一根棍棒,敲击着她柔软又脆弱的心房, 不堪一击的灵魂因骨子里尚未消弭的占有欲转瞬变得肮脏。
她就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丑, 失去了她的那朵玫瑰,却还妄想别人也不能拥有,为此她恨不得亲自折断它,一片片地撕开它艳丽的花瓣。
——或许他们就该不死不休、相互愧疚地纠缠一辈子。
脑子里卑劣的想法盘桓不散, 与此同时,另一处放置着的善良和仁慈开始冒头, 她希望他能够彻底脱离他们这段饱受诟病的关系, 迎来一个属于他的全新生活。
她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里溃烂生疮,怕自己将那些见不得光的意念付诸于行动, 最后只能挣扎着离开,自那天起,她染上了一种慢性疾病,这病不会杀死她,只会埋葬他们之间的感情、她对他的怀念和渴望。
不到两年,她就很少想起他,他也和方堇一样,很少出现在她梦里,关于他的所有印象,逐渐失去焦距,模糊成一个透亮的光圈。
在她下定决心回桐楼后,她不是没想过要是他也回去了,更甚至要是他们相遇了,八年后的他们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泰然处之。
这种顾虑很快被她抛之脑后,因为那时的她已经无法细致地描述出他的脸,这让她坚信长达八年的时间已经让她成功放下他,或许再见面时,她连认出他都是一种奢望。
然而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她脑子里关于他的影像全部复苏。
她陡然意识到,她撒下的那个弥天大谎并非分手时的一句“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而是他们分离后,她每天在心里重复上演的自欺欺人:只要时间够久,她就能彻底遗忘他。
事实上,她只是暂时将他锁在了无人知晓的空白区,看似无法根治的慢性疾病,也有治愈的办法,只要她推开那扇固步自封的门,就能看见站在入口处的他。
他早就知道了她有多怂,所以只要她勇敢地迈出朝向他的第一步,他就会把剩下的那九十九步走全。
靳司让像是完全不在意她突然打开的话题,反手打开了门,“先去洗澡。”
夏冉欲言又止,最后乖乖照做,路过门洞时,她往客厅扫了眼,墙被刷成很浅的绿色,棕皮沙发也换成了浅米色布艺沙发,每个角落都不见冷冰冰的灰黑色系摆设,温馨的氛围感让她产生一霎的恍惚。
家居服依旧是靳司让准备的,真丝睡裙,吊带设计,雾霭紫,领口略低,镶嵌着一圈褶皱花边。
身上全是汗,夏冉洗得很慢,连着头发一起洗,洗发露和沐浴露都抹了两遍,离开浴室是半个多小时后。
“哥,有吹风机吗?”她站在浴室门口,嗓音里带点被热气蒸腾过的沙哑。
靳司让抬头看她眼,默默擦过她的肩,从盥洗台第二层储物柜里拿出吹风机递给她,“去客厅吹。”他指了指沙发后的插座,“那里是两孔的。”
夏冉轻轻哦了声,怕弄湿他的沙发,就把头发往胸前捋,两条腿并着,因重力不断下坠的水珠全部滴落到她的大腿。
靳司让看在眼里,又折返回浴室,拿了两条干毛巾,一条披在她肩上,还有一条盖在她腿上,阻挡滴落的水珠继续侵袭她的肌肤。
而后在她身侧站定,准确来说是右后方,他的手背时不时与她的肩膀发生碰撞。
很快的几下,震感却延伸到了夏冉的胸腔,她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
吹头发的动作乱了几拍,有发丝被卷进吹风机里,烧出一股焦味。
她用力扯开,片刻将低哑的嗓音混进呼呼的风声中,“我妈离开后的这几年,一直坚持去追悼会的人是你吗?”
话题跳得很突然,靳司让用沉默告诉了她答案。
他怀疑方堇的死另有隐情,可说到底只是怀疑,要是他猜错了呢?
她不敢去追悼会,只能由他作为方堇的半个儿子代劳。
夏冉轻轻笑了声,“我就知道是你。”
靳司让绷直了唇,以如临大敌的姿态迎接她下面的话,她要是在这时候再补上一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种废话,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大发雷霆,幸好她没有,只是将脑袋往他的方向一靠。
潮湿的发丝划过靳司让的手背,留下一条细长透明的水渍,他没理会,直接夺过她手里的吹风机,将风力调至二档,对着她的湿发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