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父母不同意?”
许久没等来对面的声音,赵茗将他的态度视为默认,一阵唏嘘。
其实不是不能理解,他俩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不在同一户口本上,但说到底双方的父母在一起过,在外人看来,他们和亲兄妹没多少区别。
桐楼这地方物质条件不差,但发展的都是封闭型经济,封闭的制度就像一个紧箍咒,死死栓在每个人的脑袋上,和清朝的裹小脚一样,时间一久,变形扭曲的不只是身体,还有他们本该随着时代发展的思想。
就算他们的父母一开始没有持反对意见,久而久之,也会招架不住周围人异样的审视。
赵茗脑补得正厉害,插进来一道极淡的嗓音,“他们没有反对。”
和夏冉在一起的第二个月,他们的事情被人发现,很快出来各种难听的闲言碎语。
靳司让对靳泊闻有种难以言述的依赖,当时他莫名觉得自己能从靳泊闻那得到最为宝贵的理解和支持,所以赶在闲话传到正在外地参加教师交流会的靳泊闻耳朵前,他选择同自己的父亲开诚布公。
靳泊闻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再等一等。”
没能得到靳泊闻直截了当的支持,失望占据了靳司让的大脑,他的理智溃不成军,只能肤浅地认为靳泊闻想说的是:再等一等,你以后还会遇见更好更适合你的人,夏冉,不该成为你的最优选择。
可悲的是,在和夏冉分手的第二天,靳司让才想明白了靳泊闻真正想表达的意思:等到你们将身上的锋芒磨平,等到你们学会如何承担责任、如何去爱一个人,等到你们可以不在乎周围的任何声音,再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阿让,我们都再等一等,不要让你珍视的人步了你母亲的后尘,成为流言蜚语的陪葬品。
这种认知给了靳司让当头一棒,他开始怀疑,当初靳泊闻和方堇选择和平分手是因为他们察觉到了他正在萌芽的情愫,为了应对未来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情况,他们必须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通过选择牺牲自己的情谊,来成全子女不成熟的暧昧。
可惜这些他明白得太晚,晚到他和夏冉已经无法轻易和心里的伤疤握手言和,更别提心安理得地越过方堇死亡的阴影,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听他这么说,赵茗愣了一愣,“你们父母知道你们在一起,也没反对,怎么她妈就因为你们的事没了呢?”
靳司让嗓子哑得难受,喝下半杯凉白开后才说:“她母亲知道我们的事后,路过潭山去找我们,结果那天恰好发生了山体滑坡事件,她母亲最终被确认为遇难者。”
潭山离桐楼不远,事故一出,桐楼还拨了一批武警官兵和消防员支援潭山,赵茗一亲戚就参与到了救灾活动之中,赵茗也听他形容过当时的惨烈程度,直到今天回想起,赵茗仍心有余悸。
靳司让说:“搜救工作进行的第三天,搜救队在废墟里捡到了她母亲的随身物品。”
一个破到不成样子的手提包,里面装有方堇的身份证明,像在佐证灾难发生的时候,方堇人就在潭山。
一直到搜救工作结束,救援队都没能找到方堇的尸体,所有人都当她被泥石冲刷得尸骨无存,直接下了死亡证明。
靳司让的大脑停止了思考,等到他冷静下来,已经是一周后。
他突然想起一个小细节,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手提包上的每处破损平整又均匀,比起受到自然灾害的摧残,更像是被人用小刀划破。
他向警察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但当时没有一个人在意,这事就那样不了了之了。
赵茗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一次性抛出两个问题,“你是在怀疑她那天其实根本没有到过潭山?她要是真的离世了,她的尸体现在又在哪?”
靳司让沉默着又喝了口凉白开。
小陈插了句:“靳法医你是为了查案才当的法医啊?”
靳司让还是没说话,只是这回给出了点反应,轻轻笑了笑,赵茗从他的笑声里听出了几分悲凉。
吃到一半,靳司让才开口,话题跳得很远:“上次听你说你妹妹想把家里的布偶猫送人,新主人找到没有?”
赵茗夹筷的动作一顿,“怎么你又有想法了?”
靳司让嗯了声。
“还在找主人呢,回头我帮你问问。”
“尽快。”
赵茗见他一副赶着去投胎的样子,心里狐疑,但没多问:“行,今晚回去就问,争取明天送到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