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息累到不太平稳,导致语气听上去又急又冲,“夏冉,已经过去八年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最多不超过五年,你就会来见我,可是整整八年了,你没有一次来找过我。”
“你到底有动过要来找我的念头吗?或者该问,这八年里,你有一次想起过我吗?”
他知道她和靳泊闻私底下还有联系,是靳泊闻主动找的她,方堇死后,靳泊闻心疼她一个人,想要资助她上大学,她没同意。
那天他们通电话的时候,他就在靳泊闻书房门口听着,后来趁靳泊闻不在的空档,他解锁手机,记下那串外地号码,之后顺着仅有的线索,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她就读的大学,本科重点,在鹏城,和她曾经期望的、也和他们曾经约定好的学校天南地北。
他在鹏城待了整整一周,然而他们之间的缘分似乎随着方堇的死一并埋进了荒土里,不管是在校门口,还是她的宿舍楼下,他都没能见到她。
他其实可以托人打听到她的课表,直接在教室守株待兔,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
当初提分手的人是她,凭什么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狗尾乞怜?
可要是她骗了他,她跟他分手只是因为有难言之隐呢?
那时脑袋里像有两个小人在吵架,最终阴暗面战胜对她的期待,他买了最近一班回城的机票,在那之后,没再去找过她。
夏冉心脏控制不住地在狂跳,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犹豫和迟疑在某些时候是伤人的,靳司让自嘲地勾起唇,“这样有意思吗?”
他觉得他们没劲透了。
夏冉嘴唇微张,她感觉自己的声带在厮磨,但事实上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冗长的沉默里,靳司让恢复冷静自持的状态,他不动声色将歪歪扭扭的领口复原,“跟上。”
夏冉迟钝地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被当成凉拖穿的帆布鞋,停了两秒,抬脚跟上。
从包厢离开到大厅的路上没再遇到什么熟人,但还是有人频频朝他们看去。
夏冉心不在焉,没察觉到这些注目礼,她的走路姿势和行尸走肉别无二样,他走,她跟着走,他停,她就跟着停下。
靳司让今晚没喝酒,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车上,沉默氛围持续了一会,夏冉收到苏岚的消息。
苏岚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强,已经从她反复无视的态度里得到了“你想要不要复合”的正确答案,甚至还拆分出了几条原因。
苏岚:【因为愧疚。】
苏岚:【对你母亲的愧疚,将你锁在了原地,你认为自己已经没有资格拥有幸福了,你接下来的时间就活该在自责中赎罪。】
苏岚:【还有,是对他的愧疚,你想当然地认为是你耽误了他这么多年,要是他没有你的话,他会过得比现在更好。】
夏冉精疲力尽,挣扎过后,放弃告诉她完整答案的念头,神情麻木地敲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岚回得很快:【在一段难能可贵的感情里,最忌讳自我意识过剩,你不想让他和你一起承担你母亲逝世的责任和愧疚,这能理解,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是心甘情愿的呢?夏冉,你不是他,你不能代替他做任何决定。】
夏冉愣了下,飘忽不定的目光扫到左上角的时间,22:35。
苏岚是个大忙人,可这个点她还在陪她进行一场艰难的心理辅导,显然她对她的关注越过了普通病人和医生的界线。
夏冉难掩好奇心,敲击键盘的力气回来些:【你对我的执着,仅仅只是因为拿我当成了你专栏里的一个特殊案例?】
苏岚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两年前,你写过一篇报道,关于见义勇为反被诬陷成加害者,最后如何一步步被逼到深渊。】
夏冉愣了愣。
她在报社待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独立撰写过不少篇报道,其中让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苏岚说的这篇,过去这么久,她甚至还能叫得出当事人的名字。
故事起源于郭东南的善心,某天下班路上,他向一位被汽车撞倒的老人伸出了援助之手,将人送到医院后又垫付了医药费,只是他没想到,等来不是老人一家的感激,而是农夫与蛇的现实。
老人反咬一口,是他撞伤了自己,双方各执一词,碍于附近没有监控探头,谁也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郭东南给了老人一大笔钱。